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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车已经离开了好几分钟,石月伦却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明明再往前走个五分钟就到家了,但,她就是提不起力气来。
大概是累过头了吧!
刚刚在补习班给学生上了三个钟头的英文当然她的报酬不能算差,但是到补习班教英文这种赚钱方法,实在不是她特别喜爱的那种。
原本,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语言能力是她所拥有的最佳谋生技巧,同时也给她最大的工作弹性。
但现在,她的生活已经不再像刚回国时那样拮据了,不再需要拚命筹钱,好让她的剧本能够演出,于是,这种看在钱的份上才做的工作,让她觉得有点厌烦。
想到这里,石月伦有点无奈地笑了出来。
不管怎样,答应人家的事情总得要做到,更何况,当初说好要教满一年呢!横竖多赚点钱总是好事,虽然说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担心剧团的下次演出费用,要从什么地方来了。
说来,这一切都得感谢她的学妹、死党兼首席女演员李苑明的拔刀相助,她终于在李苑明的姐夫,也就是信峰公司的总经理康宁祥自马来西亚返国的短短一星期内,跟他见上了面,争取这个新兴企业作为她那小小剧团的赞助人。
想到她所热爱的戏剧,石月伦的笑意加深。
绿灯亮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石月伦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去,当她发现一部摩托车正风驰电掣地朝她骑来时,似乎已经太迟了!
有那么一、两秒钟,石月伦震惊得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惊叫声都哽在喉咙,最后还是那摩托车尖锐的煞车声,将她的神志给唤了回来,她白着一张脸,猛地向旁边跳开。
车轮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从她身边约莫半公尺的距离掠了过去,石月伦往后踉跄了几步,站定之后,她立刻转过头,带着愤怒跟惊吓,瞪向差点闯出大祸的摩托车骑士,想不到对方的火气居然比她还要大。
“你他妈的找死呀!?看到车子来闪都不会闪吗?没看到我老婆大着个肚子啊?”对方扯开喉咙大骂,声势汹汹地逼了上来,仿佛恨不得将石月伦当场傍掐死似的。
石月伦气得眼睛差点冒出火花来“吼什么吼?闯红灯的是你耶!”
“你”那个男人怒气上窜,提起拳头朝石月伦逼近了一步。
她抱紧了怀中的讲义,不退反进“干什么?想打人吗?台湾的交通就是让你们这种人给搞坏的,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只能说你活该!”
石月伦越叫越大声,搞得对方的脸一阵红、一阵紫的。
“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揍你哦!你他妈的”
“阿福阿福”那男人的妻子叫他,但是他理都不理。
“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睛,还敢说我闯红灯,有谁看见了啊?”
石月伦气得跳脚,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已经从旁边插了进来
“没有人看见你闯红灯?我看不见得吧!”
石月伦霍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在她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着运动衫、脚踩运动鞋的年轻男子。
此刻,他一边用围在颈上的毛巾擦拭着汗水,一边用着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阿福看。
“这位小姐说得没错,台湾的交通就是这样搞坏的,你不但闯红灯、差点撞到人,还想要打人,这位先生,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关关你什么事?”阿福狼狈地说道,气焰因为对方来了个帮手,而矮了半截,尤其眼前这个小伙子不但身材比他强壮许多,脚边还有一只壮硕的纽芬兰犬在那儿绕来绕去“你们以为人多就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吗?哼!我”
“阿福!”机车后座的女人又喊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提高了许多。
“什么?”
阿福不耐地转过头去,看见他的妻子微微颤抖着,吓得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吵架的对象,他三步并两步地奔到妻子身边。
“你你是不是要生了?”
看到妻子表情因为阵痛而有些扭曲,他慌乱地看向身旁的两个年轻人,因为面子问题,拉不下脸来求助,却又因为惊惶而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恳求。
方才为石月伦挺身而出的男子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朝阿福的方向走去。石月伦踌躇了一下,也走到阿福的旁边。
“怎么回事?是不是要生了?”
这个叫阿福的家伙虽然讨厌、虽然不讲理,而她也还在为他的恫吓而生气,但是,这件事情跟他的妻子是毫无关系的,而她也无法对别人的求助视而不见。
近看之下,她才发现阿福跟他的妻子都非常年轻,尤其是他的妻子,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出头。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看着已经急得团团转的阿福,她敢断言,这绝对是他们的头一胎!
阿福急得结结巴巴“预产期预产期还有二十天,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办?怎么办?”
石月伦不理会阿福,迳自转向他的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间隔长不长”
说到这儿,孕妇突然发出一阵急喘,整个背弓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又放松。
“这才第二次。”她微弱地说。
“那还好,不要紧张。”石月伦转向阿福问。
“是不是该马上送医院?我该怎么办?本来我明天要送她回乡下娘家去待产的,我”
阿福像无头苍蝇般地在他老婆身边乱转。
“先不要紧张,在预产期前后两星期生下孩子,都算是正常的。”那男人稳稳地插进了话“而且,头一胎通常都会拖比较长的时间,我看,你先将太太送去医院,再回去帮她收拾需要的东西。”
“噢!好。”
阿福慌慌张张地跨上摩托车,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了住。
“你要骑摩托车送你太太上医院?”他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怕她路上阵痛了抓不住你,从车子上跌下来吗?”
“呃我”
石月伦叹了口气,突然同情起这个讨厌的家伙。很明显的,他已经慌得半点主意也没有了。
“摩托车先放在这里,叫辆计程车将太太送去医院安置好以后,再回来取车,不就结了吗?”
“噢!对。”阿福呆呆地说,将摩托车推到一旁,上了锁,举动笨拙至极。
那年轻人扶着阿福的老婆站在路边,等阿福忙完之后,挥手招了辆计程车,将夫妻两个一起塞到车子里去。
计程车在一阵兵荒马乱,外加七手八脚的混乱场面之后驶离。
石月伦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回过头去看了站在她旁边的年轻男人一眼,正好对方也在打量她,两个人顿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拔刀相助。”石月伦微笑着说,大方地伸出手去与对方交握。“幸亏今晚运气不差,遇到了贵人来相助。”
那年轻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没什么啦!敦亲睦邻而已。”
“敦亲睦邻?”石月伦惊愕地重复,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
他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挺俊,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但为什么他似乎认得她,而她却对他这个人一点概念也没有?
她脸上的茫然之色并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上扬着,突然,脚下那只大狗吠叫了两声,似乎不甘被人冷落的样子,他低头一看,笑着拍了拍它的头。
“好,我知道冷落你了,来,跟咱们的邻居说声哈啰。”
大狗像是真的听得懂主人的话似的,果真立起身子,对着石月伦吠叫了两声,并对她伸出一只狗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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