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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追赶,
一季如同一年,
一年如同四岁,
等我超越了你,
便能回头,扬起我的双臂,
说一声,我爱,到我的怀抱里来。
第二封给sunny的信又来了,依然是淡蓝色的信封和信纸,日期标明五月十五日。
这期间,林世骏仍偶尔会打电话给她,说他每日都在学?镒分鹚纳碛埃醇拍茏ㄐ?a 读书。
“联考和你,是目前我所能想的不!应该说,你比联考重要。”他说。
那些话和信中的字句,严重地干扰了桑琳的心绪和生活。以前去学校教书,是一份愉快的职业,但现在只要一踏进校门,就会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凝视著她。
上下课时,三年忠班就在另一栋楼;升降旗时,三年忠班在右后方,里面有个男孩,正用自以为是的热情去爱她,用梦想去美化她。
偶像就是这样来的吗?
若能诚实的面对自己,被人爱慕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能有人以如此美好的言词形容你,让你不自觉地散发出更极致的魅力,如行在云端!步步都以为自己是凌波仙子呢!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她在某人心中,曾有过难以磨灭的记忆,这算不算是所谓“永恒的美丽”呢?
比较可怕的是,对杜明峰,她待之是不懂事的学生,可以完全理智地处理他的盲目崇拜;但对林世骏又不一样,于她来说,他不像学生、不像十八岁的男生,恍惚中,他似乎带著某种力量,可以闯入她的生命,来势汹汹,令她迷乱,站不稳该有的立场。
总之,她不在乎杜明峰,但对于林世骏,却充满不忍,她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为何会有双重标准呢?
比如今天早晨的周会,有人演讲,学生都坐在操场上,只有老师们站著。由于天气变暖和,桑琳穿著白棉衫,下身是淡紫色的碎花长裙,风吹过,裙裾飘飘,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很美的心情,因为她知道林世骏必定会在背后看她,用他全然文学感性的眼光,以诗膜拜她,让这一幕成为永恒。
全校几千名师生毫无所知,只有他们两个在心灵对话著!不曾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那种神秘的应和有多奇妙!
接著是颁奖,林世骏第一个由人群中被叫出,他慢跑著,看起来朝气蓬勃,英俊且优秀,吸引著所有人的视线。
她以他为傲,也以自己认傲,因为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一次得了三个奖,英文演讲、模拟考和校刊主编,都是第一。领了奖后,林世骏没有如惯例般的在握手后下台,反而走到麦克风前,像得奖演员致答谢词般,潇洒地说:“ilovesunny,imean,ilovethissunnyday!”
陈校长吓了一大跳,但她纵容这个为学校带来许多荣耀的学生,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而全校师生则喧闹成一团,口哨声此起彼落,许多人大喊著“林世骏,帅!林世骏,酷!”
他走下来时,被人夹道欢迎,像凯旋归来的英雄。在这时刻,他的眼睛看向桑琳,唇边泛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彷佛在说:瞧!我已经当众宣称对你的爱了,你还能否决吗?
欢呼声将她拱到云端,但他的笑,又让她狠狠的摔下,在无活动弹中,也同时逐渐清醒
天呀!她在做什么呢?
她向来以为自己是神志清明的老师!但在她心底,仍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承受不住爱慕者的甜言蜜语,甚至是一个稍稍厉害的学生,都能够跨越那道防线,击中她的弱点,这不仅可怕,而且是危险,足够令她身败名裂的危险!
不!事情不能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林世骏需要辅导,也许连她都需接受专业的协谈才能除去这心中奇异的蛊毒!
刻不容缓地,桑琳在第二堂没有课时就来到辅导室,吕云正在桌前排一些资料。
“吕云,又有一件糟糕事了!”不等她发问,桑琳又继续说:“林世骏,就是三年忠班的班长,他写情书给我,说他爱我,你必须和他谈一谈。”
档案柜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孙慧芬,她瞪大眼睛说:“林世骏已经开始行动了呀?不是说要毕业后才开始吗?”
桑琳惊愕极了说:“你你们早就知道了?”
“两个月前我们就发现了,我和锺老师分别辅导过他,但效果不大。”吕云带著歉意说:“我们没告诉你,是怕事情愈弄愈复杂,不想带给你不必要的烦恼。”
连锺老师都介入了?那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她没有好好上课,故意勾引他班上的男学生呢?桑琳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丑陋面,慌忙问:“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晓得?是不是全校皆知,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别紧张,知情的人不多,是锺老师特别交代的,怕影响联考情绪。”吕云要她坐下来“告诉我,林世骏又怎么烦你了?有没有跟踪你回家?”
“那倒没有,只是写情书、打电话,讲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桑琳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感觉。
“情书?哇!林世骏的文笔可是一流的,我倒想见识见识,可惜他不写给我!”孙慧芬好奇的问:“我能借读一下吗?”
“慧芬,我烦都烦死了,请你别开玩笑!”桑琳不满的瞪她一眼。
“我没开玩笑呀,被那样一个优秀的男生爱慕,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哪天你会在他的传记中名留青史哩!我就觉得奇怪,我是教他两年的国文老师,和他谈文说艺最多,他干嘛不来仰慕我?我只比你大两岁,也像个天使呀!怎么没一封情书是写给我的?”孙慧芬半认真地说:“吕云,你倒来分析一下,林世骏为何找桑琳不来找我?”
“这又不是吃蛋糕,还要抢喔?”吕云笑着说:“道理很简单,因为你结过婚。男孩子很奇怪,结过婚的女人是不碰的,不管再年轻漂亮都没有用。根据我的经验,男学生迷恋女老师,几乎都是未婚的居多。”
“好了!现在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有问题?”桑琳插嘴问。
“你哪有问题?就尽情享受被人崇拜的滋味罗!”孙慧芬说。
“怎么享受?他居然说要追我、娶我。根本不把我当老师看,比去年的杜明峰还胆大妄为。”桑琳一脸的懊恼。
“若能娶你,那也不错啦!我们亲戚里就有师生恋的,高中男老师娶小他十岁的女学生,人家还不是过得很幸福”孙慧芬不以为然的说。
“那是男老师对女学生,反过来,就不是那么美好啦!”吕云持反对意见。
“男小女大的也有呀!中部教育界不就有个著名的例子,女老师下嫁给小她八岁的男学生,非常轰轰烈烈哩!”孙慧芬又说。
“这件事我听过,后来男学生动手打女老师,两人以离婚收场。”吕云很八卦地说。
“喂!我可没说要嫁给任何人,你们在胡言乱语此仔么?”桑琳生气地说:“我是有问题要解决呀!”
“对不起啦!”两人同时说。
在孙慧芬离开后,辅导室里只剩吕云和桑琳两个人。吕云这才源源本本的告诉她一切的来龙去脉,包括林世骏的母亲发现那些一情书,以及他们处理的过程。
“那个林世骏可狂妄了,说什么我不懂爱情!”吕云想来仍觉火大“拜托!我恋爱七年、结婚七年,他那个臭小子居然敢说我不懂得爱情!”
若非事关重大,看见吕云的表情,桑琳还真想笑。
“后来,我们还请明峰和他谈,结果,不但没有成功,他们两个还打了一架,真教人啼笑皆非。”吕云摇头道。
“你们一扯上杜明峰,不就愈弄愈乱吗?”桑琳说。
“你还真了解,林世骏就是顽固。”吕云叹口气说:“乱的还在后头呢!林爷爷过世后,林世骏的母亲本来要带他去美国,他却坚持要留下来联考和读大学,都说是为了你!”
桑琳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现在我们大家都束手无策了,也许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亲自劝他,可能会比我们说的任何话都有效。”
桑琳默默地走回办公室,在走过教室走廊时,似有所感地抬头一看,就见林世骏正站在另一边的大楼,隔著有著高高椰子树的中庭静静地看她。
他凭什么?凭什么破坏她一向有条不紊的生活?桑琳心中有一股气窜升上来,紧咬著牙,发誓不再受他任何的影响!
桑琳送母亲去朋友家打麻将,回到家时,看见林世骏在巷口,人坐在机车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很孤独。
她站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老师的身分,终于走过去说:“你吃晚餐了没有?”
“吃了。”他回答“我一直在等你。”
桑琳本有满腔的话要训他,但思及他一个人过日子,衣食皆无人关心,每日面对的都是黑暗的家,还有千篇一律的自助餐店,他的父母怎么能放心那么多年呢?
她叹口气说:“你不该等我的,就如你不该写那些信、说那些话。没有用的,我永远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你为什么不醒悟呢?”
他沉默一会儿,看着她说:“我昨夜梦到你结婚了,我追到教堂去,半路上脚却断了,但我仍然爬著去,嘴里大喊著你的名字,但你却坐著礼车扬长而去,像是没有我这个人存在。那种感觉好可怕、好痛苦,彷佛世界末日,荒凉至极。”
“那个新娘并不是我,只是你想像中的我。”她冷静地说。
“不!是千真万确的你!”他又说:“我终于了解,若你结婚,会逼死我,我甚至有杀你丈夫的冲动,我不许任何人拥有你!”
“林世骏,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桑琳震惊地制止“你仔细听著,姑且不论我们的师生关系,就年龄来说也不可能,你太小,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一直在努力成长,一季一年,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他咬著牙说:“我有自信,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爱你,能像我一样,给你更稳固、更恒久的安全感。”
“请问,你要拿什么来爱我?你现在才十八岁,还有四年才大学毕业,成家立业起码要再过好几年。好!等你三十岁时,我已经三十六岁了,年华老去,你还会要我吗?”她试著跟他讲道理。
“会的、会的,就算你一百岁了,我也要!”林世骏热切地回答“而且,我不要那么多年,只要再六年就可以了,等我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就能养你!”
“但我不会等那六年,女人的青春有限,我不会押注在一场明知会是空的爱情上。”桑琳面无表情地说:“这期间,我会嫁人生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你,趁早死心吧!”
林世骏觉得像是有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他的心口,令他无法反驳!只能喃喃的说:“那我该怎么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要你,没有了你,我就失去活下去的目的”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她执意不为所动“你会活下去的。我只想说,别把一腔热情浪费在我的身上,你有父母、有家庭,他们才是你的依归。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到美国去念书,别留在台湾了。”
他定定的盯著她看,眼眸如蒙上一层雾,里面藏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然后,他抡拳往车座用力的一捶,大吼著“我恨、我恨!为什么上天让我晚生六年!为什么我只有十八岁,一个无法证明自己的年龄?这一点都不公平,年龄又能代表什么?有的人到六十岁依然幼稚不成熟,有人十六岁就可以救国救民,完成大事业,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林世骏,你理智一点好吗?你虽然一再强调不恋父、恋母,但对我而言,你不过是在填补你爷爷死后的心灵空虚,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唯一能给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母”桑琳说著,却因为他如火炬般的炽烈眼神而停顿。
他突然用绝望的口气说:“原来原来我的桑琳也是不懂爱的!”
桑琳受不了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禁气愤地说:“你自己说是大人,有成熟的思虑,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体谅都没有呢?没有一个人能自己宣称爱,就硬要另一方接受,甚至破坏她原有的生活秩序。我因为是老师,所以才会这样劝你!你能不能专心读书,好好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去呢?”
他不说话,眼中泛著泪光,看也不看她一眼,发动起机车就要走。
桑琳怕他在情绪激动下骑车会发生意外,往前追了两步问:“你要去哪里?”
“你不必管!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好,我是破坏者,我自己会了断!”他头也不回地说,在轰隆隆的引擎声中遁入墨黑的夜色里。
“了断?”他不会是要去做傻事吧!她真的很努力的想治疗他,用吕云所谓的“当头棒喝”敲醒他,但却是这凄惨的结果,难道是她的方式不对吗?
当晚,桑琳睡得极不安稳,心事重重,宣到第二天看见林世骏平安地出现在学校后,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竟也诓她,让她白紧张一场!
几天后,一封淡蓝色的信又来了,里面写满他的悲愤及爱情,然后说,他没有改变的可能,日期标明六月三日,离联考不到一个月。
桑琳开始害怕!怕他会在联考中失常,而无论她多无辜,她都是罪魁祸首。
一个燠热的下午,桑琳正改著作业本,锺至和突然走过来说:“余老师,林世骏已经三天没来上学,打电话也找不到他,我刚刚去他家也没有人应门。我在想,是不是你对他说了什么?”
桑琳的头脸整个热了起来,好像感觉到所有人注视的眼光。林世骏的事件发生以后,她还未正面和锺老师谈过,她常想,以一个资深男老师的角度来看,他优秀的学生陷入迷恋,是否要怪罪那个女老师行为不检?
而锺至和向来严肃,如同老学究一般,桑琳虽自觉无辜,仍不免心虚的说:“我没说什么,不过是劝他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读书才重要。”
他迟疑地说:“我觉得现在联考当前,你最好不要理他,也不需要深谈,免得影响他的心情,连联考都应付不来。总之,愉快与平和最重要。”
她是不理他啊!但他一直找上门,她想不谈都不行呀!桑琳满腹委屈,却怕愈说愈糟,只有沉默的点点头。
钟至和离开前又说:“对了!你有没有可能知道他在哪里呢?”
桑琳极讶异他会问这问题,直觉地说:“我怎么会晓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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