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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宛云就是这时候走近讲台会场的。她一身简淡的毛衣和牛仔裤打扮,头戴名彦的棒球帽,脸上是大大的墨镜,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和苍白的唇色。

    她原本不想来,又忍不住不来,原本想阻止,又缺乏行动的勇气,只能站在人群最外围,看着事情无法挽回地进行下去。

    靖宇穿著黑色的西装,神情肃穆地望着全场说:“五个月前的一场飞机失事,毁了四十个家庭的完整幸福,而我也失去我的妻子。宛云是个非常特殊的女人,她美丽、聪明、充满活力与正义感,她为我的生命带来前所未有的意义,也为我的人生带来不曾有过的快乐。”

    这时名彦走来,在宛云耳边嘀咕,要她快点离开,但她立在原地根本不能动弹,再抬头时,发现靖宇直往她这里看。

    都是名彦,偏要和她说话。宛云咽下一口口水想,人更是不敢动了。

    靖宇的视线没有离开她身上,继续说:“宛云有如奇迹般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们有许多理想和目标,发誓永远相守,白头偕老,谁知道她会那么突然地离开我呢?”

    宛莉悄声移动,贴在宛云身边,拉住她的手。

    死定了!名彦和宛莉怎么那样胡涂呢?左右两个相随,靖宇不对她起疑才怪。果真他愈讲愈慢,眼睛病傲似鹄矗烁纱嘧剿姆较颍诶锶运底牛骸岸晕叶裕鹪扑渌烙躺依暇醯盟够钤谌巳豪铮谖业乃闹堋4丝叹歪莘鹚苍谔宜祷耙谎乙运担矣涝栋苍赴阉匀耸赖陌憔玫爻中氯ァ?br>

    宛云不能再忍受一秒钟,她挣脱妹妹的手,不断往后退,想用不为人察觉的方式逃掉。

    但她才动几步,靖宇就由讲台上跳下来,直直朝她奔来。

    会场群众一阵騒动,纷纷向后看。宛云惊骇极了,转身就跑,拚了全力穿过草地,在逆风中仍听见靖宇高喊:“宛云,宛云,不要走,宛云,回来”

    每一声都如尖刀,不偏不倚地刺向她的心头。怎么办呢?她不该来的,这下子在公众前穿了帮,靖宇还能饶她吗?

    她跑到双腿要抽筋,心脏无法再负荷,靠着一棵树才想喘一口气,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膀臂,她尖叫出来,靖宇就站在她面前,一双眼像要钉死她,她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他近看比远看更削瘦,紧抿的唇令人害怕。空气极静,只有两人的喘息声,他一言不发地摘下她的墨镜,她的帽子,一个短发的宛云活生生呈现,美丽的眼眸漾着波动的泪光。

    “你没有死──”他僵硬地说,不是问句,只是叙述。

    “是的。”她不由自主地说。

    “你并没有搭那架飞机,所以我们找不到你的尸体。”他用不变的声调说。

    “是的。”她的声音更小。

    “然后你躲起来,让我以为你死了。”他握住她膀臂的力道加大。

    “是的!是的!是的!”她因为怕,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狂叫着:“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不能再过仇恨的日子,多一天都不行!你说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所以我就死给你看,让你赢,让你彻底地赢!你满意了吗?你高兴了吗?”

    他突然抱紧她,唇掠过她的头发、耳朵、眼睛、嘴,在她双颊不断厮磨着,如此躁动、如此激烈,她的眼泪被挤了出来,声音被隔阻,心被掏空,两只手不自主地攀向他的颈背,感受他的颤抖。

    “哦!宛云,你没有死,感谢老天你没有死!”他的唇画过她的唇,有咸咸的泪水。

    他的怀抱多温暖呀!有许多夜他总是迫切需要她,然后白天就徒然冰冷,就是这种折磨差点毁掉她的。想起往日,她迅速推开他,擦着泪说:“是的!我没有死,我又骗你一次,让你当众当傻瓜了,你又要怎么惩罚我呢?是要继续更可怕的凌辱,还是送我上警察局?”

    他的手犹在半空,看着她疏离防备的面孔,他眉毛拧得深深的,嘴抿得颊都痛了,久久才说:“对不起。”

    “对不起?”宛云茫然地重复着。

    “我一直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对你做那些事,你只不过是要替妹妹找回一点公道而已,错就错在我们不曾真正去处理阿靖的感情事件。”靖宇低低说,手插在裤袋中,眼睛看着地:“我当时就是鬼迷了心窍,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不想让你从我的炼狱中逃脱出去,你能原谅我吗?”

    她睁大眼眸,彷佛天地一夕变色,她不敢相信地问:“你原谅我了,不再惩罚我了?”

    “我们彼此不都做最彻底的惩罚了吗?”他说。

    太多痛苦,理不清的脉络,无法细诉,也无法询问,她只能找出一句,说:“你要放我走了?”

    他迟疑一下,点点头。

    “不再有婚姻的束缚,死亡的逃脱,我又可以做我的梁宛云了?”她再问。

    他点点头。

    “你也可以回到没有我以前的人生了。”她哽咽说。

    他呆望着树干许久,点点头。

    这就是宛云要的答案了,她复仇、答应结婚、诈死,不过为了追寻他的心,如今明白了其实是无情,她还等什么呢?在离去之前,她仍不忘记礼貌,略带凄楚地说:“谢谢你还我自由,再见。”

    宛云不知走了多远多久,离开公园后,她的前面似乎没有路了,条条似都一样,又条条似都不同,反正没有一处是她熟悉的。

    有时她看得很清楚,有时流下泪,就模糊一片,总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像无法掌握的人生。

    真的结束了吗?但那不是她真正的希望呀!

    走过塞着汽车的小巷,走过放满机车的人行道,吃食店、面包店、美容院、咖啡屋

    一个个过去,偶尔是连排大楼,天开始黑,灯一盏盏亮,她的视线更迷离。

    在一面大橱窗前站住,五彩缤纷的秋装在零散的枯黄落叶之间。她揉揉眼睛,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她再眨眨眼,黑影子仍在,映在柜窗的布景里。

    是靖宇!他一直在跟着她吗?为什么要跟着她?

    她不敢回头,只往前走,每次一有机会,便由玻璃的反射中一瞥他的身影,他都在,两人像有一条线牵引般,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或许是最后的连系吧!她又擦掉眼泪,渐渐感受四周的存在,也看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她开始朝回家的路上走。

    用心感觉,他仍然在,踩着她的每一步足迹,她尽量走直走慢,就怕他会消失。

    到了公寓门口,她由皮包找钥匙,遍摸不着。她又翻翻口袋,心一慌,就站在那里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怎么了?”靖宇从黑暗的巷旁走过来说。

    “我忘了带钥匙了!”她伤心地说。

    “总是这个坏习惯。”他叹口气说,试着推推大门。

    远处有吵闹声传来,一听是名彦和宛莉在争执。

    “喂!你们真能走耶,一个跟一个居然走了三个多小时,可把我们累坏了。”宛莉一见他们就说。

    “这使我想到一句成语,跟麻雀、蝉、炸蜢什么有关的”名彦努力思索着。

    “笨!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你也比喻得太不伦不类了。”宛莉拍他一记说。

    “你们有钥匙吗?宛云忘了带。”靖宇说。

    “哪!在这里。她刚刚走太急,掉到我的车上了。”名彦说着,要去开门。

    “笨!”宛莉一把抢过钥匙,交给靖宇,并对名彦说:“走,你还欠我一场电影和一顿消夜,我今天非要敲光你不可!”

    “我”名彦一副迟钝样。

    “走啦!”宛莉猛力推他一下:“真笨!”

    靖宇开了大门,宛云随他上楼,到了三楼,他打开两道门,再把钥匙递给她。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她终于问。

    “我能去哪里呢?”他一脸愁苦,凝望着她说:“天下之大,你是我唯一的世界,唯一在乎的人。除了你,我谁都看不见,不跟着你,我还跟谁呢?”

    宛云肝肠一寸寸断了,柔转成无法形容的痛楚,她在未察觉自己做什么之前,整个人往靖宇身上扑过去,他则紧紧搂住她,两人像要化为一体,血和血、脉和脉,寻慰那埋藏已久的纠葛、爱情和思念。

    “啊!我好爱你!”他彷佛要揉碎她般说。

    一句话惊醒了她的痴迷,她捂着滚烫的脸说:“不!你真正爱的是小霜,你要的是小霜。”

    “但愿事情那么简单就好。”他将她带进屋内,关上门才又说:“我爱小霜,但我也爱上后来的宛云,这就是我最痛苦,又无法超脱,只能任凭事情更恶化的原因。”

    “既然爱我,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多伤害我的事呢?”她哀戚地问。

    “因为你不爱我,而我是那么渴求你的爱,但小霜对我只是欺骗,宛云对我只是容忍和厌恶,得不到你的真心,我真像置身在地狱中,所以我胁迫你、羞辱你,用尽一切办法丑化你,想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他痛苦地说。

    “你完完全全错了!我若不爱你,也不会有小霜复仇的事情发生了。”她轻轻说。

    “怎么说呢?”他迷惑地问。

    “刚开始我根本没有什么复仇计画,一直到看见你那一天。记得吗?我和名彦闯进‘顶方’,我穿著像小流浪汉,而你高高在上像个王,我就爱上你了。”她说。

    “真的?”他无法置信。

    “是的,因为错认你是阿靖,自己又受你吸引,才会心里不平衡地想报复。如果是真阿靖,我才不会那么大费周章,拿自己当诱饵呢!”她说。

    “结果我一下就上钓了。”他将她围在沙发中间说:“那么说来,我应该感谢你把我错认成阿靖了?”

    “有什么好感谢的!后来演变成你的‘逼婚’和我的‘诈死’,弄得大家都好痛苦,像一场恶梦。”她委屈地说。

    “尤其你的‘诈死’,几乎颠覆我的世界,我从来没有那么失意沮丧过,人生是一片没有出口的灰暗,似乎活着也没意思了!”他坐在椅子上,她轻偎在他身上,他又继续说:“我整整把公司丢下三个月不管,到世界各地去找你的影子,甚至坐飞机时,都希望飞机撞山,可以到同一个死亡的国度去找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怜惜地摸着他的脸颊说。

    “走!到你的房间去。”他一把抱起她,往卧室去。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房间?”她讶异地说。

    “上次我来,明明就感觉到你的存在,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扇门后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宛莉紧张的表情太过明显了。”他说。

    她的房内都摆了新买的床和家具,颜色样式都很简单。

    他将她放在床上,就四处看着。

    “我真正的住处在花莲,这里很少我的东西。”宛云说。

    “我们明天就去花莲搬。”他巡到梳妆台前说。

    “宛莉说你留了我所有的东西,我也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不丢掉或火化呢?”她问。

    “我会舍得吗?现在‘顶翎’的家里已经成为你的博物馆了。”靖宇说着,拿起妆台的身分证说:“你现在叫庄小云?”

    证件上是她短发俏丽的照片,眼神有些落寞。她脸微微红着,抢过来说:“庄是我母亲的姓,小云是我的小名,有什么不可以呢?”

    “怎么办呢?”靖宇趁势靠向她,把她钉在床上,低声说:“我必须坦白,我曾经爱上温柔多情的傅小霜,后来又爱上美丽聪明的梁宛云,现在又爱上哭得一脸红肿的庄小云。你说,我是不是太滥情了呢?”

    “真的非?那椋 蓖鹪迫滩蛔ψ潘担骸澳愠信狄8敌峁土和鹪谱呓裉茫衷谟终甲频谋阋耍蛑笨啥裢付ィ潜曜嫉幕ɑu樱 ?br>

    她愈说,他的手愈深入,吻也愈大胆,她边躲着他,又边笑着说:“这不公平,我从头到尾都只有柯靖宇这个男人!”

    “这很公平。”他按住她赤裸的腰,低笑说:“我为你而生,你为我而生,我的小灵芙!”

    甜蜜和快乐舒展在她每一寸肌肤上,她和靖宇又来到那神秘欢愉的世界,再没有猜疑、妒嫉、仇恨和芥蒂。

    对他们而言,此情永在,此夜未央,如银河迢迢无边无际。

    裂缘依然是缘,因为靖宇,她的人生终于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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