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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斗大的字印着杜非将退出影坛的事,说他推了许多部片约,说他已积极着手申请美国的事,等未完成的几部戏拍完,明年春天就可成行了。
于是,许许多多猜测,许许多多传言就散开了,有说是为那个日航空姐,有说是为陪新女朋友一起赴美留学,更有的说他被一些恶势力所逼,只能暂时收山。总之到处都有人在谈论,各人有各人的内幕消息,圈里圈外都很热闹。
反而杜非是冷静的,无论别人问什么,他只是微笑,什么也不说,问得急了,也只是一句“无可奉告随你们去猜。”大家更是好奇,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越神秘的事是越有兴趣。
这一阵子,杜非的工作情绪是反常的好,和工作人员非常合作,导演要加班抢拍,他也不反对,或是加了通宵再捱早班也无怨言。这是他的临去秋波吗?
制片家、导演什么的各出奇招想挽留杜非,谁不想把这棵摇钱树留下呢?可是无论他们说什么或开什么条件,片酬出得多高,杜非还是无动于衷,去意甚坚。他到底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谁能知道?
“杜非,你真是打定主意了?”心颖问他。这些日子,他们总是在一起。
“为什么不?你们不是说过了吗?读书总是好的,”杜非似笑非笑。“士廉临走也答应替我办手续。”
“我怕你后悔,”心颖也颇矛盾。“去美国念书是很寂寞的,不能和你现在的多彩多姿比,你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跟定了你。”他看她一眼。
“莫名其妙,什么叫跟定了我?”心颖脸红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他叹口气,不知是真是假。“我说过,我现在才发觉,我和你才是个性相投,心颖,我们会有希望的,是不是?”
“又胡扯。”心颖的脸红得更厉害,不过能看出她心里很愉快。
“你总说我胡扯,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诚意呢?”他摇头。“你看,为了跟你走,我下了多大决心,起码上千万台币被我推出大门了。”
“为我!”心颖狡猾的笑。“不要是违心之论。”
“你以为我还会为倩予?”他摇头。“老实说,我只是对她心存歉疚,以前孩子式的感情没有了,毕竟是长大了,中间又隔了四年。”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被她的婚讯所刺激。”她说。
“那总是有一点啦!”他笑。“这几年我的情形不同,总被大把女孩子包围,大概养成了一点点骄傲心理,她令我觉得受挫。”
“于是利用我?”她盯着他。
“天地良心,潘心颖,”他叫起来。“我杜非若利用你就不得好死,明天从布景台上摔下来”
“别说了,”心颖阻止他,心中却是甜甜的。“我相信你就是。”
杜非满意的笑起来。
“心颖,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从小就有一点喜欢我?嗯?”他问。
“莫名其妙,你以为自己是情圣啊?”她瞪他。
“我要你说真话,”杜非捉住她的手。“你见到我时神采飞扬,却又总不肯放过和我针锋相对的机会,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坏人。”她说。她不能承认,她是女孩子哪!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喜欢我?还是银幕上那个英雄?”他问。比较认真一点。
她皱眉,她喜欢他?或是他扮演的银幕上英雄?似乎都有一点,对吗?任何年轻女孩子都有点虚荣心的,又好胜,她若得到杜非,在成千上万杜非的仰慕者中岂不很威风?很有面子?
“我没说过喜欢你。”她却只是这样说。
“不凭良心。”他摇头。“走。我们开车兜风去。”
“算了,这么坐在家里聊聊天不好吗?”她坐着不动。“到街上去让满街人望着,多不好。”
“你必须学着去习惯,我是杜非,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必然有满街人看的。”他傲然说。
“自吹自擂,我为什么要学哦!人家看你,关我潘心颖什么事?”她说。
“言不由衷,”他嬉皮笑睑的把脸揍到她面前。“你敢发誓不喜欢我?对我没好感?”
“杜非”心颖变了脸。杜非这么说,似乎太不给她面子。
“好了,好了,”杜非很能适可而止。“心颖,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明白,了解一点,那就是我杜非对你的诚意,我是很真诚的。”
“真诚不必挂在口头上讲。”她说。
“但是我的外表,我的往事令人误会,我不得不画蛇添足一番,”他摇摇头。“心颖,我真心想从头来过。”
“出国之后,你可以做得到。”她说。她努力令自己相信他,因为她喜欢他,正如他所说,从小就喜欢,而且与日俱增。
“你帮我,鼓励我。”他凝望她。
“那是一定的。”她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杜非真能完全抛开倩予的一切吗?何况还有个百合,若杜非知道百合不,不能让他知道。
“想什么?怎么脸色突然就变了?”他审视她。
“啊没什么,”停一停,她透一口气。“你对倩予真如你所说的?”
他皱眉,沉思半晌。
“说真的,再见她之初的确很震惊,很手足失措,这也没办法,毕竟有一段往事,”他慢慢的、小心的说:“后来越来越发觉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和格格不入,何况还有个大泽英雄。”
“可是你又追去新加坡。”她笑。
“我说过,我对她很抱歉,想补偿一点什么,”他摊开双手。“我是真心想补偿。但是我并不想勉强谁,太多的不同、不调和,我当然得回头,我总不能明知是坑也往下跳,一辈子的事啊!”“那天你送戒指那天,倩予真的很生气。”她说。
“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关?我做每一件事都要考虑别人会不会生气,那岂不太累。”
心颖考虑一下,说:“倩予是绝对不要那戒指,你真要她扔了?”
“我说过随便她怎么处置。”杜非忽然笑起来,笑得很特别、很难懂。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
“我实在不了解你们,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做,因为看起来毫无意义、很无聊。”她说。
“你认为毫无意义?很无聊?”他反问。她耸耸肩,没有出声。
“不谈这件事了心颖,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指倩予和那日本佬。”他突然问。
“九月,总之在九月中,她说过的。”她说:“她一定会请我们。”
“未必。我想他们可能在东京结婚。”他笑。
“哦”“她怕了我。”杜非笑起来。“我知道,她怕我冲进礼堂胡说八道,又怕另一次钻戒事件。”
她紧紧的盯着他,好久,好久。“你会吗?”
“不会。”他肯定的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幼稚、可怕,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也不能怪她,她受过教钏嘛!”她哈哈笑。
“你说我伤害了她?”他用力拍她一下,痛得她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
“喂!你做什么?你这一掌拍下来有多少磅?人家怎么受得了?”她哇哇怪叫。
“哎!抱歉,抱歉,我忘了,我忘了你是女孩子,”他不好意思。“对不起,心颖。”
心颖盯着他半晌,摇摇头。“你根本不当我是女孩子,是吗?”她问。
“不,不,当然不,我只是一时忘形,”他歉然的。“心颖,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
“如果常常跟你在一起,我看得去学个什么道才行,”她笑。“至少才捱得起一掌。”
“不会了,保证以后不会,心颖,我以往错过一次,以后保证不会,我一定对你好。”
心颖凝望着他,这么动听的话,但她不能确定是真心或只是台词,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不要讲那么久以后的事,”她说:“你知道,时间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甚至感情。”
“有理。”他拍拍大腿。“那么我们还不去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她大笑。“这四个字给我恐怖的感觉,我不是那种人。”
“你太敏感,及时行乐不如你想的那么恐怖,”他站起来。“我们去兜风,再想下面的节目。”
心颖坐着不动,定定的望着他笑。
“士廉叫我小心你,倩予也这么说,”她说:“我是不是该有所提防?”
“提防我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他用力拖起她。“走吧!我现在是成年人,不会再犯以前‘儿童’时期的错误了。”
“儿童时期,”她被他一直拖着出大门。“不要笑死我,你这超龄儿童。”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当年的错误,我的儿子或女儿已经三岁或四岁了。”他停下来说。
心颖愣了,他的儿子或女儿?
大泽一下飞机,行李也没放下的就直奔倩予家。当他在长途电话中听见倩予答应婚事之后,他几乎是连夜赶来,他是聪明的,他怕机会稍纵即逝,他不能让这可能性存在,所以,他搭当天第一班机到台北。
他的兴奋完全写在脸上,倩予终于答应了他,他非常、非常满意这结果。他当然明白,倩予在这段时间里曾经过了剧烈、痛苦的挣扎,那杜非他是知道的。他更明白,她肯答应结婚必有内情,但他不计较,过去的,无论是什么都已过去了,他重视的是结果。
送他去倩予家的司机是他熟悉的,也是每次接送倩予的那个人,见他拚命的催“快一点,快一点”司机禁不住地笑起来,转头问他。
“这么急着去见任小姐,该不是为了求婚吧?”司机半开玩笑。
“结婚!她已经答应我了。”大泽满脸幸福。
“啊恭喜你,恭喜你,”司机呆怔一下才说:“任小姐是所有空中小姐中最好、最美的一个。”
“是。我也这么认为。”大泽好高兴。“她竟肯答应跟我结婚,我实在是最幸福的人。”司机从后视镜看大泽,这是一个出色的男人,只是他下意识的摇头,大泽是日本人,总差那么一点点,这也是他刚听见婚讯时呆怔一下的原因吧?
对日本人,在四十岁以上的那一代来说,总是不能释然,不是心胸狭窄,是受的伤害太大。
“任小姐的父母想来也同意了吧?”司机忍不住问。
“应该不会反对,我爱倩予,他们应该相信我的真诚,我会给她幸福的。”他说。
“将来要在东京定居?”司机再问。
“我不坚持,随倩予的意思,”大泽笑。“反正我每天飞来飞去,哪儿对我都一样。”
“但是你始终是日本人。”司机说。
大泽呆怔一下,随即展开笑容。
“你不必强调我的国籍,日本人也分好多种,请相信我,我不是那种日本人。”他正色说。司机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大泽是诚恳的,他的确不同于一般的日本人。
“你是好人,大泽先生,任小姐嫁给你会幸福的。”他由衷的说。日本人也罢,只要两人相爱,一切都不成问题,敌视日本人,毕竟已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谢谢,谢谢。”大泽笑了。
车停在倩予家楼下,大泽迫不及待的提着小箱子,一口气的往楼上冲他是一口气跑上四楼的。
门铃按得急,门也开得快,霎时间,穿着牛仔裤、t恤的倩予已站在那儿了。
“啊是你。”她显然很意外,难道她另有所待?“你没说今天要来。”
人泽一把抱住她,他的急切、兴奋、激动都表示着他的深情。
“我等不及要见你,我要弄清楚这不是梦,你是真的答应了。”他激动的说。
倩予的脸胀得通红,敏感而生硬的推开他,她显然不习惯大泽的热情,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亲热过。
“没想到你也这么孩子气。”她微笑。很淡、很淡的微笑,看不出喜气。
“刚才我告诉了司机,他也替我们高兴,”他放下行李,在沙发上坐下来。“你知道,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倩予答应我的求婚了。”
“人家会以为你发神经。”她笑。大泽对她这么好,她会幸福的,是不是?
结婚不一走要有爱情,这是对的。
“为美丽的你发神经,我不在乎。”他开心的凝视她。“倩予,几天不见,你竟瘦了。”
“天气热,胃口不好,”她胡乱找个理由。“一到夏天,我总会习惯性的瘦。”
“我是第一次见你穿牛仔裤,”他目不转睛的。“你平常都是这么穿的?”
“不,不,我很少穿牛仔裤,”她被他望得脸红。“今天有空,我原本想打扫屋子。”
“好极了,我帮你。”他马上说。
“不用,你来了,我的计划当然得改变一下,”她妩媚的笑。“我陪你出去玩。”
“玩?不,不,我喜欢帮你打扫房子,这会给我很幸福的感觉,”大泽说得有些孩子气。“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我相信一定很有趣。”
“不行,怎么说得过去呢?”她直摇头。
“我要向你证明,我没有日本大男人的观念,”他说的很真诚。“以后,我会和你分担每一件家里的工作,我不想让你感到辛苦,只要你幸福、快乐。”
“谢谢你,大泽。”她颇为感动。她选择了大泽,这是正确的,对吗?
“不须道谢,我只要你快乐。”他轻轻吻她一下。
“好”她猛然跳起来。没办法,她真不能习惯他的热情,连假装也不行。“我们现在开始动手。”
大泽呆怔一下,倩予从来就不是这么豪迈的人,她总是淡漠、斯文的,今天好怪。
“吩咐下来,要我做什么?”他把怀疑收藏起来。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工作,你吸尘,我抹地,好不好?”她想一想。
“ok。吸尘机在哪儿?”他行个军礼。
是因为结婚的喜讯带给他的好心情吗?他也变得活泼了。
“跟我来。”她带他到储物室。
两人果然开始分工合作,大泽很小心的在吸尘,倩予很仔细的在抹地。吸完客厅,大泽转移到寝室,倩予看不到他的身影,过了一阵,吸尘机的响声突然停止了。
“怎么了?大泽,”倩予微笑着进去。“累了吗?”
大泽站在床边,手上拿着杜非送的钻戒,很惊讶、很意外,又很怀疑。
“这是你的?”他问。
“啊”倩予变了脸,一刹那间,她甚至不会说句谎话。“别人送的结婚礼物。”
“结婚礼物。”大泽睁大了不信的眼睛。“谁送的?”
“是是”倩予又窘又急,她根本不会说谎,她甚至不会说是父母送的。“是杜非送的。”
“他!他为什么送这么名贵的礼物?”大泽的脸色也变了。“你又怎能接受?”
“我是不要,预备退回去的,”倩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有把柄落入对方手中一样。“这两天忙,也找不到他。”
“他和你真是小时候朋友那么简单?”大泽问。
倩予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还没结婚就开始质问过去的事了?刚才还说“过去就是过去”怎么心口不能一致了呢?
“你想知道什?大泽么。”她沉下脸,声音也变冷了。
“我只想知道,这个杜非到底凭着什么,又是纠缠、又是噜嗦,还送这种任何人都受不了的礼物。”他说。
“他那人是神经质、莫名其妙的,他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谁知道他是为什么?”她说。
“他喜欢你?”他不放松,是嫉妒吗?
“不知道。”她吸一口气,尽量令自己忍耐下去,她不想和大泽为这件事伤了感情,毕竟他们已决定结婚了。“我只理我自己的事,我不研究别人的心理。”
大泽想一想,脸色才稍微好转。
“你要我去替你退还这戒指吗?”他问。
“不必,我自己会退还。”她摇摇头。“心颖士廉的妹妹会帮我做这事。”
“哦!士廉回美国去了吗?”他问。
“是。他走了。”她答。神色好转不起来。
“因为你要结婚?”他又问。
倩予忍无可忍的吸一大口气,今天大泽是怎么回事?婆婆妈妈又小器得令人受不了。
“是。因为我要结婚。”她提高了声音。“你满意了,是不是?”
“满意?”他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不是一直在逼问我吗?”她悻悻然。“又是杜非、又是士廉。大泽,今天你令我觉得陌生。”
“陌生?哎倩予,你千万不能误会,我是关心,我也也紧张。”他捉住了她的手。“倩予,你知道,没进礼堂之前,我真怕有人会把你抢走。”
倩予再皱眉,这是什么话。
“你不以为这样想是很无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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