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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凳哥你”周朝云被她乱没气质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惴想她该不会当众宽衣解带吧?

    “没事没事,松乏一下而已。”解腰带又不是脱裤子,紧张个什么劲,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有碍观瞻,还认为别人少见多怪。

    “呃...”周夫人和一干女眷已经快要蹦出眼珠子了。“既然板凳公子吃饱了,那就请移步到中庭,我们新近了一批雨前茶,味道极佳。”

    “喝茶呀?”她这圆呼呼的小肥肚还塞得下任何东西?不过能再拖延些时间,旁敲侧击引出主题也是好的。“好是好,就怕喝到半途,来个什么宵小之类的,你们也晓得,秀安镇的县令根本是个软脚虾,别说他了,就连知府和新来的巡抚都是个大郎货。”

    “大郎货是什么意思?”

    “武大郎嘛!这是个新名词,专门用来形容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狗官。”所有的古圣先贤,她一概不认识,因此说起话来也就礼义不沾,廉耻少放。

    “你见过新任的巡抚大人?”周二姨奶奶问。

    “他呀,”反正牛皮吹不死人,而且庆阳离这儿一、两百里路,随便盖两句也没人会来“捉包。”假使周家的人误以为她有官场上的朋友,说不定还更加信任她。板凳壮着胆子,说道:“我跟那糟老头虽然没啥交情,可他却承过我的恩。”

    “商辂是个老头?”

    谁是商辂,好端端的提这个人干么?

    板凳呆愕地瞟了众人一眼,嘿,他们看她的眼神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很“辣。”她说错什么了吗?

    “其实他只是看起来显老,本人则”

    “少侠或许有意到寒舍担任护院?”一直甚少开口讲话的衷泣忽然问道。

    完全正确,暗示了老半天,总算开窍了。

    “晚辈才疏学浅...”好不容易才进入“半推半就”的阶段,板凳正想给它好好的谦虚一下,谁知衷泣不等她说完即道:“无妨,只要你能打赢一个人,老夫就请少侠担任我周家的护院。”

    “谁呀?”没来由地,板凳心中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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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中庭繁花似锦,粉红嫩绿得教人目不暇接。园子斜侧还有一条婉蜒流贯宅邸,河水虽然湍急,但十分洁净清澈。板凳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她全神贯注地睇向眼前的人。

    小白脸!

    “要跟我比武的就是他?”

    “没错。你若胜得了他,这护院一职就是你的了。”衷泣表情谨慎,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倒是那小白脸飞扬跳脱,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嚣张样,非常讨人厌。

    就知道他是来抢饭碗的,那天晚上没把他淹死实在太可惜了。板凳暗叹一声,赶紧挤出难看至极的笑容,跟他皮笑肉不笑地客套一番。

    “承让了。”白面书生连姓名都没报上,就连使数记追魂腿,将她逼到河岸旁。

    没礼貌的捱刀货,手下败将耶,以为我怕你不成?

    板凳亦不再迟疑,马上使出看家本领千手观音云上飞

    “啊,”她一下踩空,竟尔整个人笔直地掉落河中,溅起偌大的水花,吓得周围的人一声惊呼。“惨了,惨了。”板凳费尽吃奶的力气,奋游上岸,赫然警觉,她今儿为了展现其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俊朗的本色,特地穿了一件簇新的白色长袍,这会儿一泡到水里,全该死的透明了起来。

    “板凳哥,你快接住绳子。”周朝云好心地派人丢了一根粗麻绳给她。

    不行,这一上去,她的身分就曝光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她又不大会游水,这这这...哈,那儿有根浮木,先欣抱住再说。

    第三章

    几经挣扎,她竟顺水流出了周家宅院,一路漂向城郊的清焰山山脚下。

    看看四下无人,她两足一蹬,身子己然凌空而起,跃上斜坡。

    好险呐!赶紧生个柴火,把衣服烤干了才是。

    板凳急急撩起袍子,双手高举,不慎将头上的瓜皮帽扯下,如云的青丝霎时倾泻而下,令她原己楚楚狼狈的小脸蛋衬托得格外灵筠出尘。

    “你?”刚把脑袋瓜子探出袍子口,水瞳立时映入一个她最不想见的人影。板凳猛呛一口唾沫,心念惶惶电转。“你是谁?”

    “我?”白面书生不禁一愕,他不就是...“你...怎么...”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她就是那个混吃骗喝的史板凳吗?不可能,她太美了,美得令他心神恍惚。但,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看他一脸惊疑未定,想必无法认出她来。板凳灵机一动,忙接续道:“你是哪儿冒出来的登徒子,专门躲在大树后偷窥女孩了换衣裳?”

    “我,我...”非礼勿视,可她...

    “你什么你?”板凳得理不铙人,声量加大了近一倍。“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居然作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姑娘何以知道我是个读书人?”白面书生开始起疑了。

    “猜想喽。你这身斯文装扮,不是读书人,难道还是响马?”

    小白脸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嘴角。“姑娘何以独自在这荒郊野地?”

    “洗衣服呀。”板凳随口诌了个大谎。“我家就住在山的那一边,我每天都必须到这儿挑水兼洗衣。谁晓得,今儿洗到半途,突然从上游冒出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就抢走我的木盒,里头还有我娘的衣裳呐。”语毕,两行清泪适时垂下,莹然地悬在粉颊上。

    “噢,那人长什么模样?”白面书生说话时,黑瞳直盯着她的脸庞,害她乱没出息地心虚得舌头拼命打结。

    “慌乱之中,我哪瞧得清楚?”受不了他炯炯质疑的目光,板凳忙不迭用脱下来的袍子遮住胸口和半边脸面,身子偷偷往后挪。“喂,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喽?”

    “再请教一个问题。”尽管她说得信誓时旦旦,但是依然疑云重重,他非弄清楚不可。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硬赖着不走,莫非心存不轨?”再让他问下去,她迟早会露出马脚。板凳越想越觉忐忑,便下意识地把身子再往后挪,预备觑个空就赶紧跷头,溜回怡春院去。

    “姑娘有所不知,那名男子乃站住,不许动!”他倏然伸手擒住她的胳膊,那手劲之大远超过板凳所想像。

    “放手,你这卑鄙无耻之徒,你想趁四下无人非礼我?”她第一次遇上功力如此深厚的人,刹那间方寸全乱,她娘教她的正宗武学和随机应变的偷吃步,丁点也派不上用场,只知用蛮力和他扭打拉扯。

    “不是的,我””明明就是你还不承认?像我这么标致的姑娘你会不心动?放开我!你这人模人样,一肚子稻草的臭男人。“板凳看扯不赢他,干脆发动铁齿功,朝他的手臂咬下去。

    “别你先听我说。”白面书生不知是气还是羞,竟胀红了脸。

    “我不要听,你放开我,放开我!”老天,这只看来白皙修长的手,怎会恁地孔武有力,而且还不怕咬?

    “你真不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你放开我!”当务之急首在保全性命,其他废话以后慢慢再谈即可。

    “那...好吧。”他无奈地将手一松

    “啊!”板凳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如倒栽葱般再度跌入河里头。

    原来那白面书生之所以紧抓着她不放,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怕她不知情地再往后退,将会摔得很难看。孰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求你...救...救...我...”这儿水势十分湍急,除非极谙水性的人,否则遭到灭顶的机会相当大。

    “不行啊,我怕多管闲事,会被人家栽赃说我贪图女色,心怀不轨。”

    “不...会的,我...”狼心狗肺的捱刀货,都什么时候了还揶揄她。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做好做歹难做人。我看还是算了。”他蹲在岸边悠游自得地衔着一枝干草,置身事外地欣赏她载浮载沉的曼妙身影。

    “什...么,算了?”呵!他如果再袖手不理,她恐怕再撑不过一...

    就在她行将灭顶的当口,一条麻绳及时环胸套住她。

    “来者何人?”这是小白脸的声音。敢情救她的不是他?嘎!是个蒙面汉。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迅速地将板凳拉上对岸草地上。

    “你是...”由于呛入太多河水,板凳己是呼吸困难,视野模糊,但觉眼前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未几便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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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很刺眼,想是响午时分。

    板凳使劲睁开酸涩的眼睛,映入她眼帘的俱是陌生的景物。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当中放了云石图案,两旁置有紫檀木架,古瓷花瓶上了无花影。

    朱红窗框有些褪色,座上还有个烛台,灯影如豆即将燃尽。室内一片昏沉,和窗前的明亮截然不同,犹似朝生暮死的味道。

    板凳屏着气息,从床榻缓缓坐起。空寂无人的寝房,这是哪里?

    昨儿,她记得...头好痛!一定是灌了太多水,又受了点风寒才会这样。茬弱地跌回床沿,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醒啦?”高大的男子一进来,随即关上门,拉上门栓。

    “你是谁?”板凳本能地拉紧衣衫,陡的惊觉,这衣裳并非她昨日穿的那一件。“是你?”

    “不高兴?”男人扬了下他浓如本醮黑的粗眉。“你全身湿淋淋的,怎能躺在我高贵的床上?”

    咦!他难不成就是那个用绳索把她从河里救起来的蒙面人?

    “我可没要你救我。”邪里邪气的,看了就教人不舒服。

    “这是对救命恩人该说的话吗?”他由柜子里取下一瓶酒,自顾自地斟了一杯,仰头一口饮尽,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你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是你好管闲事,与我何干?”板凳见他还算相貌堂堂,可那两颗眼珠子却阴沉狠戾兼邪乱孟浪。

    “这你总认得吧?”他掏出一枚金菊叶,在她面前虚晃了下。

    板凳只觉脑门轰的一响,整个人弹了起来。那是她娘的发饰,怎会跑到他手上的?

    “你跟...史大娘什么关系?”敌友难辨之际,还是先隐藏住身分比较好。

    “合伙关系。这是她给我的信物,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他洋洋得意地收起金叶子,转头将口唇附在板凳耳畔。“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千万别做出令我恼火的事。”

    “放屁!”板凳一侧身,反手就赏他一巴掌。

    须知她可是在胡同里混大的,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岂会三言两语就让他吓倒?

    “好辛辣呀。”那男子居然不怒反笑。“有个性的女人最合我的脾胃。很好。”

    “疯子!”板凳怒意盈然地站起,他却一掌将她强行按回原位。

    “你相干么?”

    “一亲芳泽。”忽地捏住她的下巴扳向自己。

    恶心鬼,竟用舌头舔她?板凳赫然感到一阵湿热自她耳腮滑向唇边,方寸间一片慌乱,反射性地架起拐子往他胸口用力顶过去。

    “嘎!你”那男子这会儿再也没有情趣调笑了。“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他怒气冲冲地丢给板凳一把匕首。

    “做什么?”让她自行了断?

    “替我去把商辂给杀了。

    “商辂是谁?”在周家的时候也听人提起过,这人还挺热门的。

    那男子顿了下,继而大声笑道:“不错,你装傻的功夫和史大娘一样厉害。”

    “你几时见过我...呃,史大娘?你们合伙做些什么?”她娘干坏事的本领比她高强多了,板凳不由得心生恐惧。

    “就在你假扮英雄,乔装侠士,替衷泣吓走那一票乌合婆娘们之前,不然我怎么会刚刚好就在人一脚踏入鬼门关的节骨眼,适时的把你抢救回来?其实我注意你已经很久了。”

    原来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板凳以一声冷哼权充感激之意。

    “不领情也无所谓,你只要去把商辂的项上人头给我取了来,我就不再跟你索讨救命之恩。”

    “我说过了我根本不认识商辂这个人,怎么去帮你行凶?”简直不可理喻!

    “胡扯!”那男子倏地敛起脸容。“你跟他已经交手了两、三回,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说清楚。”甭说交手,跟她打架斗殴的男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千,她可没有听说过其中有哪个性商的。

    “就是今儿在周家和你比试武功,结果一眨眼便将你逼落水中的那个商辂大少爷。”他真是个怪人,都要聘请杀手去把人家干了,还客气地称之为大少爷?没骨气!

    “那个白面书生?”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嘛。

    “对,就是他。”

    “我跟他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为非作歹可以,杀人免谈。这是她混迹江湖的基本原则。

    虽然那小白脸实在很可恶,但犹罪不至死,况且她还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呢!

    “因为史大娘收了我十万两。”

    “不会吧?”她娘是很爱钱,不,是非常非常爱钱,但应该还不至于为了钱要她去滥杀无辜才是。“我这就回去告诉她,叫她把银两退还给你。”

    “千掌魔手毒蜘蛛拿了钱还肯吐出来?作梦吧你!”

    “你又是哪条道上的人物?”怎么今天净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那男子像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差点儿岔了气。

    “回去问你娘吧。记住,我这人是绝不做赔本生意的,一个月后,你如果杀不了商辂,不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跟他有过节吗,干么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我跟他没仇没恨,只不过看他很不顺眼。”

    板凳看他眼中燃起得意洋洋的笑纹,想来这人八成是脑筋有问题,才会为了芝麻大小的理由就想置人于死地。

    “你那么讨厌他,为何不干脆自己动手?强迫一个女人去帮你行凶,不觉得很烂吗?”

    “住口!”他的脸腾地一红。“你只管去杀人,其余的事少管。记得了,我的耐心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你若没法完成交易,我就...”他托起板凳的后脑勺,狠狠地在她额头啄了一口。“拿人抵帐。”

    “喂,你”混帐!竟然...把人欺负完了就想一走了之?

    板凳走到门口忽尔一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跳窗比较快。她两脚跨上窗台才发觉这房间是在一座高塔之上,这塔起码五、六层楼高,她轻功即使不错,但...还是...

    “喂,你究竟走不走?”这声音近在耳畔。

    “谁?是谁在说话?”这窗台实在太窄了,板凳一闪神险些就栽下去。

    “小心。”有只大手一把拎住她。

    “小...呃,商辂?”他是孤魂野鬼吗,怎么有办法站在那巴掌大的地方?

    “唔,有进步,本公子尚未自我介绍,商辂这两个字已经让你如雷贯耳了?”他坏坏地粲笑,既不将她送进房里,也不放掉,一如老鹰捉小鸡般地擒在掌心。

    “少臭美了你。”长眼睛没见过比他更夜郎自大的。“放开我,我要回家。”

    “府上哪里?”

    “不是”府上“,是我家,你是耳背还是怎么着?”须知她不仅目不识丁,甚至连较文雅的辞汇也没听过几个,举凡“家”的同义字包括寒舍、府上...统统跟她没交情。

    商辂蹙了下眉,摇摇头换个方式问:“你住哪儿?”

    “住...”千万不能告诉他住在怡春院,否则纸就包不住火了。“住在山坡边呀,我跟你说过了。”

    “好,我送你回去。”但闻咻的一声。板凳己跟着他飞向迎面的树枝头,足不沾地,恍若御风而行地一路驰往东郊的山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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