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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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住在房山的农村，村南头一条宽宽的马路一直延伸到村北。临近村口，有一棵高大的老柿子树，每到秋季果子成熟的时候，满树的金黄，甚是好看。

    初春的颜色还没爬满山坡，我便有些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去捕捉这早春给我们带来的些许欣喜。可我每当走到这棵柿子树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那个瘸着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的人便会浮在眼前，似乎还在这树下时而顿足抓狂，时而凝神观望。他吹奏的那凄迷而悠扬的唢呐声仿佛就飘在际，余音袅袅

    1966年，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从城市到农村，席卷全国。当然我们村也不例外，从早到晚的开会，批斗，满嘴的毛主席语录。那年月，很多事都和现在不一样，比如婚姻大事，那都是媒人说和的，幸运的结婚之前还能远远的看一眼，有的甚至结婚的那天才知道自己的对象长什么样。记得我们村的刘老三，和对象见面的时候，一条特长的大板凳，一人坐一头。当时刘老三就往跟前凑了凑，摸了一下她的手，对象就啪的一巴掌，口中骂道：流氓。甩头走了。

    刘红军家是地主出身，他爸爸是经常挨斗的主，头上顶一高帽子，上面写着打倒地主老财，满街的游。老子挨斗，儿子也跑不了。说是地主的狗崽子也不是好东西，名字也得该了，地主的儿子怎么能叫红军呢，红小兵找上门，告诉他以后就叫狗崽子，红军是贫下中农叫的，你不配。刘红军的爸爸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有文化，红军打小就受父亲的熏陶，知天文懂地理，很有修养，还喜欢各种乐器，尤其唢呐吹得特好。有时候上级来了指示，刘红军一边挨着批斗，一边还得吹着唢呐迎接新指示。那时候，那日子过得很难，更别说找对象了，哪个媒婆也不敢给地主家的儿子介绍对象。

    可我们村里就有一个天不怕地步怕的丫头，叫二妮。偏偏就喜欢上了刘红军，喜欢他有文化，还特爱听他吹的唢呐。就偷偷的约他，开始刘红军说什么也愿意，说自己是狗崽子，配不上贫下中农。可二妮说，我就认定你了，你不乐意我就去死。其实刘红军也早就喜欢二妮，那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啊。听二妮这么说，也就同意了。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他们俩的约会大多都在后半夜，人们都睡了，俩人偷偷摸摸的跑出来。

    那时候，红卫兵对地主家是“特殊照顾”的，盯的特紧，你放屁放的响一点，没准就一顿烂揍。有一天，俩人在老柿子树下被逮着了。说狗崽子调戏贫下中农，企图毒化革命群众。在批斗会上，刘红军被打断了一条腿，还弄瞎了一只眼。

    二妮的爸爸要二妮和狗崽子断绝来往，可二妮说，他变成什么样我也要嫁给他。二妮的爸爸气坏了，给二妮在临村找了一个，三天后就把二妮嫁过去了。当刘红军得知二妮在结婚的那天晚上喝农药死了的消息时，就一瘸一拐的走到老柿子树下，傻傻的望着。第二天人们发现刘红军吊死在了那棵柿子树上，人们没有同情，没有一丝的悲哀，有些人甚至还说地主的狗崽子早就该死。

    可如今人们每每想到这件事的时候，都不免留下泪来。明白了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为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