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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回家了,我极力挽留她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她依然坚持要回家,说父亲肯定照顾不好家里的小侄子;菜园里的蒜薹好几天没有抽,怕都老了;还有大花猫,狮子狗也不知道父亲喂了没有?
她不但操心的事情很多,也不习惯城里,上楼下楼很麻烦,她身体不好,下楼梯腿都打颤。我了解自己的母亲,不再多说话了,默默地送她去坐车。
母亲说我越来越瘦,她催促我要记得去医院看看,是否生病了,为什么不长肉呢?瞧瞧村里和我同龄的姑娘和媳妇,个个都健健壮壮,黑胖黑胖,多结识,哪里像我,瘦得像猴子。母亲说我以前胖的时候很好看,现在太瘦,脸上没肉,颧骨高了,不好看。
我嬉笑着和母亲说,就要这瘦的效果,现在城市流行骨感美。母亲撇撇嘴,白了我一眼说:“等孩子放假了,回家多住几天,家里柴锅做出的饭养人,一定能让我吃胖起来。还说等我回去熬点花椒、姜汤,艾叶,把我的手熏熏洗洗,手上的皮肤老是很痒,湿疹好多年,一直没有治好,母亲说,弄个土方子试试,看看咋样?”
母亲坐上车走了,眼睛酸酸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爱哭的我对这样的离别场面总是很伤感,是否因为自己太孤单,而变得泪水不断,还是母亲的白发越来越多,而变得心里脆弱。
步入中年,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伤感,无论大小事情,到了我这里都是悲悲切切,无限哀怜。尤其回乡,看到村里那些老人和孩子,心总是沉甸甸的,一种无言的痛楚。
年迈的母亲常常提起儿时的我们,似乎我们兄妹永远是说不完的话题,每一次说到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母亲总是痛并快乐着,先说苦日子的难熬,后说我们调皮的轶事,然后自言自语说自己老了,头发都白完了。
看到母亲的白头发,眼睛瞬间就溢满泪水,在眼眶打转,似乎白发不应该出现在母亲的头上,可是,那满头的白发却实实在在证明,母亲老了。转过身,跑到房后的厕所,偷偷摸一把眼泪。然后回来继续和母亲谈论我们兄妹的童年。
南水北调工程开始,母亲说我们就要搬迁了,金窝,银窝,离不开自家的茅草窝。我抬起头,看着碰头的土坯房子,心里全是暖暖的感觉。看看已经斑驳的红砖瓦房,一种温馨,一种爱,包裹着全身。
记得,九十年代初期,我家盖了三间红砖大瓦房,那会在村里可风光了,尽管欠人家一屁股外债,但是,这亮堂堂的大瓦房还是让我们兄妹骄傲了一段时间。新房刚落成不久,一对燕子就在房梁上搭了一个窝,燕子的巢穴,是所有鸟类动物中最漂亮,最结实的,一根根细草,被一点点泥巴糊得结实牢固,巢穴半圆形,在新房的第二根梁上。燕子窝建好不久,燕子妈妈就孵出了四只可爱的燕宝宝,小小的燕子,嘴巴黄黄的,嫩嫩的,每天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四只小燕子,天天挤着脑袋,瞪着一双双小眼睛张望着外面,等着老燕子衔回来的食物,那对勤劳的老燕子,总会把衔回来的小虫子口对口地送到小燕子嘴中。
农村的堂屋就是餐厅,家里有个四方桌子,我们兄妹吃饭一般都在方桌上,无论是来客的时候,还是一家人吃饭,总会把桌子搬到堂屋中央,然后大家围桌而坐。
一天,我们正在吃饭,一只不懂事的小燕子,屁股一蹶,一点白白的燕子屎落在二哥的碗里,看着二哥碗里的燕子粪便,我们几个笑得前俯后仰,说燕子给二哥加点佐料,我们的笑让忠厚的二哥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找根竹竿就要把燕子窝戳掉。
二哥拿着长竹竿戳燕子窝,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叫,老燕子在屋里盘旋着飞来飞去。堂屋乱成一团,刚好母亲端着饭过来,她夺了二哥手中的竹竿,说小燕子很快就出窝了,会飞走的,给燕子留个窝吧,它们飞累了,会回来看看的。二哥只好重新去盛饭,蹲在院子里一个人吃。
饭后,母亲找了一块四方形的硬纸箱,让二哥搬个梯子爬上去,用钉子把纸箱钉在燕子窝下边的棈杆上,开始,我们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后来才发现,纸箱刚好接住了小燕子的粪便。
偶尔,我们会听到啪,啪的一声轻响,我知道那是小燕子又拉屎了,可是,再也没有拉我们兄妹任何一个人的碗里了。叽叽的叫声像音乐一样好听。
小燕子长大飞走了,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一拨一拨的燕子从我家的房梁上飞出去,飞回来,在屋内盘旋
如今,燕子窝依旧在房梁上,方桌上吃饭的五个娃娃,母亲的五个孩子,一个个长大,飞出了新房,飞出了村庄,守巢的却仍然是那对老燕子,他们年年月月守着巢穴,等着燕子飞回去,吃顿饭,然后又急匆匆地飞走,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