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酒店的茴香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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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出游外地的深刻印象中，绍兴咸亨酒店中的小酌是非常难忘的，尤以店中的太白老酒加茴香豆为著。

    那日，我们是傍晚掌灯时分来到绍兴城，几番辗转，终于寻觅到咸亨酒店。在夜色中我们判断，这家酒店乃鲁迅笔下的正宗酒店。因为，这里离鲁迅祖居、故居、百草园、三味书屋等景点仅仅一箭之遥。

    酒店座北朝南，十分平民化，三开间平屋，无窗，不设分间墙壁。西首一间朝外摆开曲尺形柜台“太白遗风”青龙牌高竖柜台之上。柜台上面，一字儿排出咸煮花生、卤煮豆腐干、茴香豆、鱼干等下酒小菜。我们大伙伸长脖子再往往柜台里细瞧，柜台里那些用来散装老酒的盛酒器有些特别。有意思的是此器皿为了便于食客饮用，非壶非瓶，而是一种用锃亮的白铁制成，外形恰似凸字倒置，上粗下细，内壁相通。此物与温酒桶配套。温酒桶内置热水，桶上覆着的木盖开有大小不一的十几个圆孔。小小的盛酒器的细颈部分浸入桶内，大口正好搁在盖上，十分稳便。可能绍兴地方的人们喜爱喝热酒，若在冬日，咸亨酒店就会将老酒舀入盛酒器中，将它搁到温酒桶上边。不消片刻，香气扑鼻、温而不烫的热老酒即可立马送至客人座上。

    东间沿街设齐腰短墙，与无槛敞口的中间相连成坐吃大堂。堂内酒座均为长三尺、宽约二尺的条桌，每张桌子配二根长凳形成一座。桌凳一式漆成荸荠色，大约有二三十座。它们似乎形象地展示着绍兴人尚朴务实的生活准则。现时这里的所售的菜肴远不是当年鲁迅笔下“几粒茴香豆，一碗太雕酒”的景象。迎面设置的菜单牌，上面洋洋洒洒列出了几十种菜肴，冷荤素菜就有醉鸡、醉蟹、酱鸭、酥鱼、鉴湖鱼干；醉枣、玉笋、霉苋菜梗等，热菜有臭豆腐、腌笃笋、干菜焖肉、咸亨八珍等。在店堂一侧，我十分注意挂着一粉牌，上书：“三月六日，孔乙已欠十九钱”令人忍俊不禁。我正寻思着“虽非孔乙已，到此乐开花”且暂在这里挥洒人生少有的一份诙谐之时，忽然，店堂前一时人声熙熙攘攘，原来铸铁的孔乙己塑像，引来众多宾客们争着与之合影。是啊，人们在酒酣耳热之际，更实在地体验到了孔乙己当年荒诞的可笑和不争。

    穿过店堂圆洞门，经青石板天井，另有“咸亨楼”小楼一幢。我等上楼去细察之，小楼上下设“三酉轩”、“茴香居”、“三杯软”、“鉴湖春”等十数间雅室。窗镂方格、灯衣宫纱、木雕东阳、勾连回廊，多有华君武等众多名人字画布置其间，典雅不俗。

    于是，我们一行坐在酒店中，咂着本店中特有的太白老黄酒，嚼着面前茴香豆，再来缓缓地品味着这家老字号小店。虽然，我们点的豆腐干、素竹笋、盐水花生、万年青菜干汤等地方菜蔬，盘子虽不太丰盛，但花钱不多，其中有一大盘茴香豆却显得十分有情调。一位女领班来到我们一行面前，不仅介绍店中特色菜肴，而且饶有兴趣地为我们介绍店中历史，此店乃清光绪年间开张，当时只卖酒、酱油和小吃。取名咸亨，意在咸者为皆，亨者通达，有万事顺利财运通达之意。当时此店并未给出店主带来好运，由于赊欠太多，开张仅两三年便倒闭了。有意味的是，却因鲁迅的一篇小说而名声鹊起“咸亨”二字与孔乙已一起，深入了一代又一代国人的心里。

    听着这位女领班的介绍，我的眼前不禁呈现出鲁迅先生的小说孔乙已那特有绍兴风土人情。想来，其时在封建科举制度压抑下穷困潦倒的孔乙已，囊中羞涩，即使进了咸亨酒店也只能站着喝酒，要了这么一丁点便宜的茴香豆。穷且要面子的孔乙已很无聊，用手指蘸着酒水向酒店伙计们卖弄“回”字的四种写法。他给看热闹的孩子们茴香豆吃，孩子们吃完不走，便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显出一副穷酸的样子，满嘴之乎者也，孩子们在笑声中走散了。想当年，每读于此，我就琢磨这茴香豆是不是象我外婆用茴香叶加卤汁做成的那种煮黄豆，为什么能如此吸引着众多食客，但因未见其物，故百思不得其解。

    现时，摆放在我们面前的茴香豆，原来是用蚕豆煮制的，扁扁的，呈灰色。连忙夹一个放到嘴里，嚼起来很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再咂一口太白酒，其韵味格外异常，难怪孔乙已他们那样喜欢。江南盛产蚕豆，用蚕豆作茴香豆是很自然的。可以说，烧煮茴香豆的火候需十分适当，吃起来香软可口。咸亨酒店的茴香豆却又与众不同，增添了一层文化韵味，让众多食客沁入心脾，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