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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马路上躺了一个男人,穿一身白纱的宛若趴在他身上,却抬著一张脸,直勾勾望着这一头的李弃,脸孔整个刷白,远远看去只剩下腮红,人面桃花,不真实的艳丽。

    李弃停住机车,排开人群挤过去,在苗立凡身边蹲下,先测鼻息脉动,迅速查看,然后回头喊:“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没有?”

    “我去,我去。”答应的人跑著走了。

    李弃转向宛若,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宛若吃力的摇头,看她那表情,好像想扔开新娘捧花,把自己投入他怀里,寻求慰藉。

    他想丢下众人,丢下躺在地上的苗立凡,当场把她带走,他做过太多不道德的事,不在乎多这一条。

    立芝在哭,有人扶住苗太太,着急地说:“您挡著点,苗太太,您撑著点!”现场众人还是忙碌的跑来跑去,宛若不肯离开立凡身边,蝴蝶花带泥散落一地。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来了,救护车运了伤患,把家属及亲友的车队一并带走,警方留下来处理现场。肇事的汽车歪在那儿,好像还有点头晕,车主十分无辜地向警方叙述对方是如何鲁莽,突然就从路边冲出来。

    李弃也交代他的一部分他因为及时一闪,机车撞上了山壁,所幸人车都没有大碍。警方放他走。

    他赶到市立医院的急诊大楼,所有人都挤在那儿。宛若虽然一身白,但是置身在白色的医院、白色的医师、白色的护士当中,依然显得怵目而唐突。那样的白纱是非常娇弱的,一折腾,就破旧了。他看着她,为她心疼著。

    人推出来,大家跟在后面跑,医师解释病情左脚挫伤,此外身体倒没有太严重的外伤,比较麻烦的是,倒地时头部受到撞击,造成昏迷,需要进一步检查。

    从一个检查室出来,又进另一个检查室。亲友渐渐不支,走了大半,但是后来闻讯赶到的也不在少数,人来来去去。苗家几个人处在紧张而疲惫的状态中,包括宛若在内,都是滴水未进。

    到了下午,换了一名医师出来说明,提到立凡仍然昏迷未醒,恐怕脑部受创,这部分的情况不乐观大家顿时崩溃,立芝放声大哭,苗太太半昏厥在苗教授怀里,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抬入病房,歇斯底里的亲友大喊医师护士过来救人。救醒后又与女眷抱头痛哭,一时间,整个病房全是哭声,夹杂苗教授忧愁的咕哝和亲戚的议论。

    李弃再也顾不得了,他走过去把宛若揽住,她像破娃娃似的靠著他,呼吸急促,全身都在抖颤,他握住她的手像握住一块冰。

    他不能让她再待在这里受折腾,横竖眼前的情况她全然帮不上忙,苗家自有他们的亲友在场照料。他准备带她走。

    宛若失魂落魄的耳语:“立凡他立凡他”

    李弃安慰她:“医生会照顾他,你不必担心你穿这样一身耗在这里不是办法,回去卸了装再说。”

    突然间,被遗忘了一整天的新娘子受到注意,李弃也遭到质疑,他们诘问他:“你做什么?你要带新娘子到哪里去?”

    “新娘子挡不下去了,我要送她回去。”

    “你是什么人?这关你什么事?”

    他昂然回道:“我叫李弃,我是新娘子父母的朋友,我有照顾她的义务。”

    他们谴责“新郎人还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要带走新娘子?”

    “新娘耗在这里,新郎还是生死未卜。”

    宛若忽地感到昏眩虚软,站不住脚,李弃赶忙把她扶紧。众人还要拦阻,李弃终于发怒喝道:“你们看不出来她已经支持不住了吗?一个人出车祸已经够不幸的,还要大家陪著倒下去?”

    说完,他再不理会众人,把宛若抱了起来,完全无视于一路上的众目睽睽,大步离开医院。

    他没有送她回首宅,他把她带回青峰路。

    打扫的工人走了,老藤根退回他的砖楼去了,不会再出来,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打搅。

    他喂她喝了牛奶,把一份医师开的镇静剂给她服下,然后将她安置在红木大床上。

    她抓著他的手说:“我要回医院看立凡。”

    他柔声道:“先睡个觉,等你睡醒,我再带你去。”

    她侧躺微微蜷曲著,身子偎在孔雀蓝的绫子被褥间,显得十分弱小。她非常疲倦,不久,即悠悠睡去。

    宛若醒过来,忘记自己长大了,一心惦著要找母亲。

    “妈妈?”她在幽暗里喊,然后发现自己的错误。妈妈不会在这里,妈妈和爸爸在一起,而爸爸在天涯海角。

    这地方只是某一个保母的家,陌生,安静,床头留一盏晕黄的小灯,露著温暖但是寂寞的光芒。

    其实这种情形,她也已经习惯了打小她和保母相处的时间,一向要比和爸妈相处的时间多,几乎每一个保母都夸奖过她,说她又乖又勇敢又独立,爸妈听了也感到骄傲和高兴,其实他们不知道,她常常是觉得孤单,迷惘,而且自怜的。

    她想念爸妈,盼望在他们身边

    宛若怔仲地坐在床沿,房门悄悄地开了,她看见进门的人影,自然而然涌生一股熟悉感,她赤脚跑过房间,把他拦腰抱住,直觉地知道这个人是可以给她依靠,可以给她安慰的。

    李弃手扶著她的背,说道:“宛若,你醒了睡得好不好?觉得怎么样?”

    宛若的记忆力慢慢的复原,她喃喃道:“除非我疯了,否则我现在应该是个二十四岁的大女孩。”

    “你是而且你饿了,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李弃说:“我帮你做了一盘烩鸡肉饭,来吧。”

    他顺手把大灯打开,房里大放光明,宛若看见了自己,顿然尖叫起来“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其实她有,只不过裸露了点,一件小小的细肩带白绸底衣,遮住小部分,露出大部分这是女子衣著最撩人的比例,给人感觉是她根本就身无寸缕。稍早李弃为她卸装时,已经因此受到根大的刺激。

    “没有人能够穿著足够做上十面窗帘的白纱上床睡觉。”他拿过自已一件大衬杉,加在她身上防的是他自己。他太有自知之明了,不顾一切也是他的特长,不顾一切之馀,他会把别人的女人变成自己的,何况如果本来就是他的

    宛若瞥见披挂在一张扶手椅上的新娘礼服,所有一切回到脑海,她掩住嘴,跌坐在床边。“天呀,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她猛抬头,惊慌不已。“立凡!立凡他”

    李弃双手按在她肩膀上。“你冷静一点,苗立凡他现在状况还好我刚刚才打电话到医院问过消息。”

    “他醒了吗?”宛若颤声问。

    李弃摇头,但是补充道:“医生说头部受创的伤者,睡上一两天那也是常事,他的情形还要观察,但是目前的情势算是好的。”

    “苗伯伯他们”

    “他们都回家去了。”

    “我要回医院陪立凡”她跳起来。

    “他们找了特别护士照顾他,你去医院帮不上忙,只会累坏你自己,甚至还打搅了病人,”李弃把宛若按回床上,劝道:“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医院。”

    他总算把她劝住。她乖乖吃了那盘烩鸡肉饭,虽然食不知味。他问她要不要去洗个澡,好把脸上的新娘妆卸掉。宛若站在细砖子铺成的老式浴室外,怪异地问:“我怎么会在你家?”

    李弃对她十分同情她更像头部受创的病人。

    出浴后的宛若,整个人白白净净的,隐约飘著香气,那是他的男性香皂的气味,平日李弃惯用并不觉得稀奇,何况这味道偏于阳刚,也没有引人遐思之处然而用在宛若身上,那股男人气融合了她天然的女人味,化成一缕独特的媚香,飘散开来,竟然,竟然变得无比的荡人。

    李弃只觉得那股媚香绵绵地直钻进他的脑子里,他知道他的自制力一涣散,是连这样一丝丝香气也抗拒不起话说回来,他又何必抗拒呢?他要这个女人,她已经在他手上,今天上午飞车去追她,不就是抱定了“强抢”的主意?

    现在她唾手可得,李弃却发现他不想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侵犯她,她对他一点防卫也没有,她越纯真,越脆弱,他越不屑使出“趁人之危”这种手段,他或许浪荡,却不下流他至少还有这么一点自尊。

    他把宛若送上床,要她休息。她躺下来,秀发散在枕上,孔雀蓝被子下,白皙的肩膀露出玲珑的一角,李弃感觉体内起了一小簇火,慢慢地烘著他,烘得他全身热呼呼的就这一角,他的自尊面临严格的考验。

    镇定剂的葯效仍在作用著,宛若在睡去之前恍恍惚惚地说:“李弃,你骑车别那么狂,今天早上我替你担心死了。”

    就这一句话,李弃忘光了有自尊这回事。

    深夜里,宛若作了梦,梦里有遥遥的琴声,她赤著脚沿一条暗红的走廊,摸索著琴声而去。

    琴声引她到一间空旷幽暗的客室,高大的落地窗上一片霜白的月色,窗前一架平台钢琴和弹琴的男人,是映在窗上朦胧美丽的影子。

    她马上知道他是谁,不是看出来,是听出来,由于那样的琴声。他在弹李斯特,同样有一种让人想逃也逃不了的激情,在梦里听,更是销魂。

    她悄悄趋近,打搅到了他,然而他只略微一顿,旋律又潺流下去。她站在他的斜后

    方,他弹琴的姿势涸啤,又很柔软,没有花俏的手势,可是每每他的手一扬起来,她的心也跟著它往上提,他的指尖在琴键上做细腻锦密的爱抚,她感同身受般的起著颤意。

    一曲不知何时终了,但是整个梦里仍旧都是琴声,缠绵地,让人在梦里又作了梦。

    宛若轻轻把手搭在他肩上,他偏过身抓著她那只手,把她转个身拉入他身体形成的椅子里。她是半仰躺著,自下看着他上才知道他有个极端整的下巴,她不禁伸手去摸,触及那些森然细小的胡碴子,彷佛是种私密的接触,心悸了起来。

    “你的琴声,”她幽幽说。“好激烈,却又好悲伤。”

    “那是因为我在想着你,”他凝眸看她,眼睛里有一个世界。然后他说:“你不该骗我。”

    “什么?”她问。

    “你不想嫁给苗立凡今天早上,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突然冒出眼泪,揪住他的胳膀。“你那样骑车吓坏我了,吓坏我了!”

    “宛若”他低唤一声,哀感顽艳,是唤久别重逢的情人那声音。

    她迎向他,他也迎向她,四片唇做猛烈的厮摩,彼此吞下对方的呻吟,两人扭抱在一起,恨不能再贴得更紧,相互嵌到对方的身子里。

    她任由他把她推到琴键上,轰乱一阵响,细肩带自两肩滑下来,月色下的肌肤纤白如霜,他扶住她的腰,咬噬她胸前的白绸子,她把头往后仰,下垂的长发在他手背上扫荡。解禁后的自由,根快感觉到不够,还要更多;今夜,他想要一切,而她想给一切。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不必求安全,不必怕走错,不必压抑感情,她如果只有一次机会,那么就是现在做这件危险的事,爱这个危险的男人,因为在梦里,她就只要作梦就行了。

    他把她抱上琴台,她彷佛躺在一面黑色的镜子上,镜光里映著她纤灵白色的身影,如梦似幻。白绸底衣被推上来堆在腰间,他没有任何等待,他的欲望撞击著琴键,重重地弹奏,混乱不成调子感觉突然太过逼真了,痛楚而甜蜜,她喊他的名字。

    然后是无尽的喘息,好像他们只脑瓶喘息活下来。久久之后,她的十指仍然插在他的头发里,他顺著她的身躯往下滑,他的脸就贴在她光裸的小肮上,爱过了,灼热的小肮彷佛仍在召唤。

    他说:“我不行,宛若,我必须再再”

    她双手勾住他的颈子,他把她抱起来,穿过暗红的走廊,他不停地吻著她,脚步带著醉意,像喝了酒抱著新娘回房的新郎。

    回到房间,此番是旖旎的红木大床,醉意浓得化不开。白绸衣飘落在地板压片月光,随即被李弃的黑衣服盖上。如果说第一次是激情,那么这一次就是柔情,缠绵的时候,充满肌肤相亲的喜悦和甜美。

    李弃的吻在她的耳根和粉颈之间游移。“你戴了我的银鸟耳环”他喃喃道,鸟眼上一点宝石红在暗里反光。

    “我戴了它,我要它们慢一点飞走,”宛若紧紧拥抱他,感到羞惭,但是极端快乐。“今天晚上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和你在一起这是一出戏吗?”

    “如果这是一出戏,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不放弃我这个角色。”

    “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要失去你这个角色。”宛若自己也不能相信她有这样的绝决。她的双臂把他箍得更紧,好像他就要溜掉。

    这样一激动,欢乐的极致就根难再被控制,两人被身体制造出来的强大力量卷了进去,宛若在狂喜中挣扎、呻吟起来“李弃,这不是戏,这是梦!”

    失控后有刹那更惊人的狂暴,人被逼得表露一切,尤其是理智时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一些,因而李弃咻咻地喘,咻咻地说:“不是梦,宛若,是真的我爱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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