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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眼见到应承关,她就笃定他绝对不是坏人。
那张脸,很凶,但凶得很正直,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并非属于坏蛋匪类,却还是不由自主吞咽下怯懦的唾液;那张脸,也凶得好眼熟眼熟到让人忍不住想合掌膜拜!
浓黑的眉搭配上单眼皮的细长凤眼,看起来简直严厉到令人胆寒,眼尾连半丝笑纹也没有,可见他很少用笑容来操劳眼部肌肉。
虽然不爱笑,但她知道他不是坏人,因为坏人不会用这种担心的眼神看她
这样的眼神,她从没有在她心爱的人身上发现,今天却在一个陌路人眼中毫不保留地流露出来。
那一瞬间,杜小月几乎要控制不住始终压抑在眼眶深处的泪水。
“你结婚了没?”她低声问,眼泪将眼前的他又模糊成一片。
“没有。”
“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有没有暗恋的对象?”
“没有。”
“那你娶我好不好?”她将残枝散叶的花束递到他面前,像在求婚一样。
“不好。”迟疑了五秒,应承关拒绝。
“为什么不好?”
面对她的追问,应承关向来没有表情的脸庞竟也染上一抹尴尬。
“我们不认识。”这理由够充足、够理直气壮了。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认识。”她锲而不舍。
“你喝醉了。”应承关拉起方才因一场误会追逐而双腿发软、跪坐在地的杜小月,她身上的白色小礼服沾了一地脏污,现下全靠他的支撑才勉强没瘫软在地。
“我很清醒!”她倔倔地与他平视。她今夜只喝了一碗鱼翅,鱼翅会喝醉吗?别笑死人了!
他沉声道:“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清醒的向陌生人求婚!”
杜小月咬咬唇“我真的很清醒”
她就是太清醒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痛苦难过!
认识三年的男人,到头来不也陌生得比不上一个路人甲?
认识越久,不就只是让彼此越发觉双方的缺点,再用那些缺点来抹杀所有曾经相处过的美好回忆吗?
“每一个暍醉的人都说自己是清醒的。”而且方才看她吐得淅沥哗啦,说她没醉,他压根不信。“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你和我只是陌生人!”她挣开他的手,胡乱拍拂裙子上的尘沙。
应承关确定她醉了,而且醉得离谱。“你不让陌生人将你安全送回家,却要陌生人娶你,简直是标准错乱。”
杜小月恍若末闻,只是拖着步伐,与应承关错身而过。
应承关停顿了半秒,立即又跟上她的脚步。
一前一后的身躯没有半点接触,地面上长长的影儿却是交叠不分,难辨彼此。
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晃着,让夜风吹醒她混沌自哀的思绪。
又走了将近一小时,应承关仍如一开始那般随着她漫步,杜小月不用回头也能发现他的存在,不只是因为街灯投射着他的身影,更因为他总在她好几回差点摔倒时发出浅叹。
她没想甩开他的跟随,她只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厌倦陪着一个疯女人在深夜时分逛大街、压马路
男人都很讨厌陪女人逛街,与其说他们耐心不足,倒不如说是男女脑袋的构造不同,女人享受悠闲购物的快意,男人却只认为那是浪费时间。
他说,再见后就会遇见更好的人,这理由冷静温柔又直接;
他弄痛我,终于放手;
他说,分开后就能大胆自由的飞,还给我无限辽阔的世界;
他真懂我,我该感动
(至理名言词:陈乐融曲:游鸿明)
她细细吟唱歌曲中虚伪的甜言蜜语,诉说着一方明明要分手,却仍编造出冠冕堂皇的谎言,告诉着她:我仍是爱着你,但为了你好,我必须忍痛放弃这段爱情告诉苦她:让你伤心是我最舍不得的事,但实际上,却又做着最伤人的举动
穿着高跟鞋的腿传来了抗议的疼痛,抗议着她的不爱惜自己。
心里虽然很疼,但脚底的痛渐渐凌驾其上,是谁说心痛是世问最难忍的事?还是她心底的痛楚还不到极限?
杜小月忍着不舒服,到便利商店搜括了二十罐啤酒,掏尽了皮夹到后来还差三十五块,她偏过头,无声瞟向应承关。
那眼神很明显写着喂,付钱呀。
应承关上前递给店员一百元,并收下零钱。“我替你提。”
他动手接过提袋,杜小月还是没多说话,只是领着他走向最初那座小鲍园。
同样的长椅,同样淡黄的路灯,她同样坐在椅上仰望月亮,他同样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灯柱下,不同的是她与他手上都多了一罐啤酒。
一双高跟鞋被踢到长椅前方的花圃中,悬挂在杜鹃花丛间摇摇摆摆。
肤色丝袜包裹的小巧双足一上一下地轻甩,拇指处的丝袜已经被一整夜的步行给磨出一个小洞,露出纤白的脚趾。杜小月慵慵懒懒地斜靠在椅背上。
“本来说好毕业各自工作一、两年,存些钱后就要结婚”她打了个酒嗝,脸上因醉意而泛起微红,却也瞧不出更多的伤心“他也给我承诺,婚后一年就生个小baby,然后很幸福快乐地享受三人世界”仰着颈,手上的啤酒罐再也榨不出半点汁液,她又打开另一罐,灌了好大一口“雪娟说,她男朋友告诉她,过一年就要和她结婚,移民到澳洲去开牧场,再生一打的孩子我跟雪娟还打勾勾,以后我们要分别当对方小孩的干妈,然后再让我们的小孩亲上加亲,我们就能升格为丈母娘和婆婆可是好好笑噢,在我未来蓝图里的丈夫竟然和雪娟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身高、体重、血型,甚至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她笑了,数滴酒液溅花了白纱裙。
应承关从头到尾都没有应声,只是淡淡地聆听,轻垂的脸庞阻隔了光源的探访,让刚强棱线所勾勒出来的五官在暗夜中更加无法辨明。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前一刻才轻轻吻过我的脸颊,跟我说‘明天见’的爱人,在下一瞬间却拥抱另一个女人入怀”她打了个寒颤,是夜凉,是心寒,更是对那段爱情的崩塌感到震荡。“我本来还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和我男朋友长得像的人,再不,就是我男朋友的双胞胎兄弟,即使他身上穿着我买给他的毛衣,我依然很冷静地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但是,我还是很小人的打电话给雪娟,偷偷试探她的反应雪娟跟我一样被蒙在鼓里,她整个晚上都很高兴的跟我说他们之间的甜蜜点滴,说他们去吃了哪家餐厅好吃,下回要带我去好讽刺,那家餐厅是我先发现的,是我先带我男朋友去吃的”她扁扁嘴,像个憋气的孩子“那男人好过分,我跟自己说,我不要爱他了,也准备跟雪娟说出那个男人的恶形恶状,可是雪娟却先告诉我她怀孕”
应承关捏扁铝罐,发出脆响,好似在为她的故事感到愤怒。
杜小月咯咯直笑,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知道,雪娟那时的表情好幸福没发现真相,好幸福我发现了事实,所以我失去了幸福”
本噜数声,她又猛灌完一罐啤酒,伸手探向塑胶袋正准备再摸来一罐,却被应承关拦下,她抬起酣醉的眸子,先看了看那件蓦然披在她肩头、尺寸大得惊人的西装外套,然后目光缓缓上栘,不解又浑噩地瞅着他。
“这种男人不值得你酗酒,更不配给你幸福”应承关轻浅道“你该庆幸你能及时收手,免除日后更深更难堪的伤害。”
杜小月似乎醉了,迷迷糊糊地摇头晃脑,将自己发颤的身躯塞进温暖的大外套中,舒服地吁了口气,身子一倾,蜷缩起两条细瘦的腿,像个小流浪汉似的躺在长条椅上,仰望伫立在旁的应承关。
“那个男人在结婚前一天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再跟着他”
“什么意思!”应承关绷紧下颚。
“他说只要小心一点,我们三个人依然可以维持以前的幸福假象,他说,他爱我比爱雪娟还要多”
应承关出言低咒:“damnit!”
“我也是这样回答他。”杜小月为两人的默契感到有趣,醉言醉语地直傻笑“不过我还加了一句话你去死吧!”
“说得好。”换做是他,他会赏那男人一顿好打。
杜小月因他的夸奖而笑得更乐。
“你多高呀?”一个酒嗝伴随她突来的问句,柔荑在半空中挥舞,召唤着他压低高大的身形,靠近她一些。
“一九四。”
“那跟我一样的身高数字,我是一四九,呵呵”顺序互换,天差地别。“要吃什么东西才会长得像你一样高?”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应承关如她所愿地弯下身,她的手马上像只缠上猎物的八爪章鱼攀在他颈上,他想退,她却不许。
“你结婚了没?”她的小脸逼近他,问句三级跳。
“没有。”好熟悉的对话。
“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有没有暗恋的对象?”
“没有。”
“那你娶我好不好?”水灿的眼儿逐渐变得蒙胧。
应承关默然。难怪他觉得耳熟,在两个小时前这个女人才用同样的对白向他求婚。若说前一次她是因为失恋打击而胡乱求爱,这一次她又灌掉五瓶啤酒,恐怕连自己酒后乱性在胡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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