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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觉行有心的经营,长安本宁寺香火越来越盛,朝圣信众络绎不绝,比起城内两大名寺,一点都不逊色。不时有官家富户请觉行前往讲经祈福,往来的信众中越来越多富贵名家,如此加乘效应下,本宁寺的名声日加响亮,成为荐福及慈恩寺之外,长安城内的另一名寺。
觉行忙得分身乏术,清逸俊秀的光藏不可避免地成为信众注意的焦点。城内李大户甚至指名光藏到府讲经祈福。
觉行不愿得罪李大户,光藏无可奈何下,只得勉为其难。我佛渡苍生,能多渡一人,他私心那“罪孽”便能多少一分吧。明知不该,身在佛门的他,心中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一直缱绻徘徊。
讲完经、诵经祈福完毕,李大户道:“辛苦您了,光藏师父。我已让底下的人准备了一桌素菜,用完膳再离开吧。”
“多谢员外。不过,寺里还有事情待处理,不便多逗留。员外好意,光藏心领了。”
李大户有些失望,但也不便强留,道:“既然光藏师父还有要事,我就不强留了。不过,下一回,请光藏师父务必拨冗赏光,我想向师父请教佛理。”
“员外如此厚爱,光藏实在不敢当,但求尽力,就怕让员外失望了。”
“怎么会!那就这么说定。”李大户喜孜孜。“我马上派人送师父回寺。还有,这是我和内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师父笑纳。”命家丁捧着银盘出来,上头有十锭的黄金。
“这怎么成!这”光藏连忙摇手。
一旁李夫人连忙道:“就当是我们对寺院的一点贡礼,光藏师父千万莫拒绝。”
扁藏拒绝不了,只好合十感谢,将贡礼交给随行的小和尚玄远。
“那么,告辞了。”
李大户殷勤的送到厅口。望着光藏清俊的身影,一脸惋惜,对夫人叹道:“可惜了,这么俊秀清逸的好人品,可惜!真是可惜!要不然”倒是他独生女对象的好人选。
“说的也是。”李夫人也有说不出的惋惜。
苞在光藏身后的玄远,回头望一眼,纳闷道:“光藏师父,寺里又没有事情等着您处理,您为什么要对李员外他们那么说?为什么不用过膳再走?”
扁藏看了看玄远,好脾气道:“李员外一片好意,但我们能不叨扰人家,就尽量别叨扰人家。”
“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您那么说呃”手上的黄金沉甸甸,心中的疑问也沉甸甸。
“你说的没错,玄远。不过,我并无意欺骗李员外、夫人,我的确还有事情”
“光藏师父!”话没说完,李府一名丫鬟追上来。“请等一等!扁藏师父!”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等光藏开口,便将他急急拉到一旁,塞了一件物品到他手里,低声道:“光藏师父,这是我家小姐要给你的,她亲手缝绣的福袋。”
那福袋缝得极为精致,绣工极细,一看就知是用上等的丝线缝制的。
“这”光藏有些为难。他一个出家人,怎好收下这福袋贴身藏放。
“您千万要收下,光藏师父。这是我家小姐特定为您缝制的,您千万别辜负她的心意。”
望着那福袋,光藏不禁苦笑起来。无奈何,拒绝不了。
上了马车,小和尚玄远好奇地东问西问,光藏耐性地回他温和的笑,摸摸他的头,并不说话。
车过醴泉里,行经坊门外,一抹淡青的身影倏然一闪而逝,光藏心中猛然一悸,情急地大声喊道:“停车!请快停车!”匆匆交代玄远道:“玄远,我还有事,你先回寺里去,帮我跟觉行师兄说一声。”匆匆跳下了马车。
“光藏师父”急着追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听不见玄远的叫唤。
在哪里呢?在哪里
日影正在当中了,无云也无风。小陛酒肆中高朋满座,不时流出欢畅的喧哗声。
闭过一条街,那匆匆一瞥的淡青色身影停在一户人家的门院外。他匆匆追上去,甚至奔跑起来,怕要追丢。
“二乔”焦急地扳住那人影的肩头。
那妇女吓一跳,回过头。
“啊!失失礼了!”不,不是她,强烈的失望涌上心头。他倒退几步,怔怔站在日影下,心中怅然若失。
“奇怪的和尚。”妇女奇怪地瞥他一眼,又回头过去,对门院内另一名妇女道:“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你听说了没?福记布庄这几日找了媒婆,听说是要替老三说亲,可崔家三个儿子不全都成亲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三房那个媳妇,过门快三年了,还没生下一子半女,早被送回娘家了啊!站在这里怪热的,进来吧,进来再说!”
扁藏心中大骇,狂跳个不停,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怎么会!二乔她她
他拔腿狂奔起来,不片刻,颓然停住,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上天呀上天,为何要这般对她又对他
只要她有一个美满的归宿,他就无所求了;只要她幸福和乐,他从此就不再记挂了;只要她只要她
啊!一切只要她
我佛啊我佛,该如何,他才能渡化他自己这颗迷执的心?
望着薛家紧掩的门扉,光藏踌躇一会,着实犹豫不决。他吸口气,正要敲门,吱呀一声,门由里头开了。
“光藏?”薛素云带着小婢,正要出门。
“素云姑娘,不好意思,冒昧打搅。”光藏合十施个礼。
“何必跟我说这种见外的话。”薛素云不以为意,连招呼都没打,脸儿轻轻斜指,道:“你来得正好。二乔在后园里头。去吧。”
“她”光藏楞一下,望望薛素云,对她又合个十,大步走进去。
薛素云莫名地摇头叹气起来。
“姑娘?”小婢等着。
“算了,改日再去吧。”
“这样呀!”小婢伶俐的合上门,上了门栓,道:“那么,我去替客人泡壶茶。”
“不必了。别去打搅他们。”薛素云摇头制止。
塞北的风沙,正一点一点的吹向长城内,长安城的天空似乎蒙着一片黄澄的烟愁。薛家后园虽一片翠绿,却也染了些许那股幽幽。
扁藏走进园里,一眼便瞧见芍藥丛旁的二乔。她倚着叶荫而坐,低垂着眉,似乎睡着了。没有哪家闺秀千金会有这种不端庄的随意自在的。光藏的心不由得软柔起来,想起那个疑问不休的小女儿。
“二乔。”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光藏”二乔抬起眼,见到他,那惊与不敢相信,全写在盈光的眼眸中。
站定了,他低望着她,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说得出口。说什么才适当?才能越过多少年的离散,回到当初陇丘上榆树下那少年僧与小女儿的天真清谈?
“怎么来了?”还是她先笑起来。不问他怎么知晓她在这里。
他在她跟前坐下。如此又相对了。
“二乔,”深望着她的眼。“你过得可好?为何要对我那么说?”
“欸嗯”原来,他知道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就如同从前一般,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好好听你说的。”
“谢谢你,光藏。”但她却不再是小女儿了。
“二乔”但盼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失礼了。”他探出手,把住她腕侧的脉搏。
“光藏”她不知所以,诧异地睁大眼。
“你的癸水顺吗?二乔。”他忽然问道。
怎她呆一下。
“别误会。”他解释道:“方才我把测你的脉象,你的血气不顺,体质虚寒,以致癸水来期或许变得紊乱,不利受孕。我想,好好调理体质的话,也许便能顺利受孕。这样一来,或许还来得及,还可挽回”
原来!她笑一下,笑得凉。他真的全都知道了。
“不必了。”无所谓了。“你不必替我费心了,光藏。”
她摇头又摇头,神色淡然,未免太平常。他看着不说话,为她感到心疼,好怜惜。多想念从前那个一副郑重大人样儿的小女儿,也为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儿心痛。
“这都怪不得旁人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没能替”蓦然住口,淡凉地又笑一下。
多少年前,她万分气他说这种混帐话,而今,她却她却
“不!”他禁不住。“是他们不懂!设若是我,就算你不能生育,我也我也”
我也如何?她怔望住他,明亮的大眼蒙起了雾。
“我是决许不会舍弃”
啊!他究竟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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