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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风雨飘摇,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是雨?是泪?她分不清了。
她好想睡,只愿睡死了,不需再面对滚滚红尘。
外头好乱,似乎有人抱着她,紧紧地把她搂在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里
温暖,不再受伤,身心安顿
乾净舒适,窗明几净,这是挽翠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呆楞地坐在床上,忽然想到大宝没有睡在身边。
“大宝,”她一跳下床,就看到丹桂从椅子中吓醒。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晕了呢。”丹桂揉了揉眼。
“丹桂”挽翠记起来了,昨晚丹桂去看她,她抱着丹桂哭了好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记不得发生什么事吧?”丹桂起身轻拢鬓发,整整衣裳,微笑看她。
“哎!我心情太乱,记不得了,你陪了我一夜?”
“当然是我陪你了,有个人担心你担心得要命,又怕被你打,只好情商我来照顾你。”
她打谁了?昨日那飘飘晃动的袍摆闪入她眼帘中。
“啊我这里是哪里?”她结巴问着。
“是楚公子新买的宅子,他说你已经答应过来当管家了。”
“那是被他威胁的。”
听到挽翠强硬的口气,丹桂就知道她恢复正常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挽翠抑郁太久,昨天发泄一场也好。
“主人威胁管家做事,也是常有的事,以后你可得适应楚公子的脾气了。”
挽翠苦恼地揉揉额角。“我先回去收拾,还有大宝”
“大宝在客栈睡,今天一早楚公子去接他了。”
“大宝受伤”挽翠忽地担忧起来,她颓废了一日,竟忘了大宝。
“大宝没事,昨天古大夫已经帮他敷藥。”
“那我先回去整理东西,门也破了,要修理”
“屋子都破了!”丹桂笑道:“昨晚你先睡了,我本来想留在那儿陪你,谁知道一入夜就下起雨来,外面下雨,你屋子里也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我补过屋瓦了。”挽翠诧异地道。
“百年老屋,屋顶墙壁到处是裂缝,再怎么修补,还是不能住人。”丹桂顿了一下,慢慢地道:“不如就丢了,把破裂的过去都扔了、忘了,重新开始吧。”
挽翠望见外头的天光,心头好像被撞击一下“扔了!”“忘了!”的声音不断迥响在她脑海里。
丹桂继续道:“后来屋顶破了一道口子,雨水灌下来,屋子里头待不下去,楚公子就送我们到这里来了。”
她睡得糊涂,又怎么会自己走动呢?挽翠猛然摇摇头,不愿去想细微末节的事,反正丹桂在身边,谅他也不敢胡来。
“娘!娘!”房门被打开,大宝笑呵呵地跑了进来,小鞋踩得啪啪作响。
“大宝啊!”挽翠欣喜地抱起心爱儿子,亲了亲他的胖脸颊,看见他头上仍扎着白布,脸色转为担忧。
大宝也捧着娘亲的脸蛋猛亲。好香的娘!昨天没有闻到娘的香味,害大宝睡不着耶!
“大宝,还痛不痛啊?”挽翠轻抚着他的伤口。
大宝用力摇头,再香娘一个。
徐玉泉也走进房里,笑道:“昨天古大夫怕大宝摔伤脑袋,叫我注意他一夜,幸好没有头晕呕吐,今天早上古大夫换过藥,说是没问题了。”
“徐大哥,谢谢你。”
徐玉泉放下几个藥包“这是古大夫开的调养补藥,让大宝补血压惊,另外敷伤的藥膏也在这里。”
“真是麻烦你们了,徐大哥,丹桂,你们老是帮我”挽翠红了眼眶。
丹桂笑道:“别老是掉眼泪了,我们姐妹当假的吗?”
“假假!”大宝插了嘴。
“大宝胡说,是真的!”挽翠破涕为笑,轻轻捏了大宝一把。
“来!来!大家吃早饭了。”胆儿提着一盒食篮进来,大声吆喝着:“挽翠姐姐,你昨天没吃饭,少爷特地请陆大娘炖了一盅鸡汤,给你补身子了。”
挽翠脸一红,这种事干嘛大声嚷嚷?
丹桂故意睇视徐玉泉。“瞧你,我也累了一天,你就不帮我炖鸡汤?”
“老夫老妻了,回家再慢慢炖,不急。”徐玉泉笑意温柔。
两夫妻同时望向挽翠,而挽翠只是瞪着那一大盅鸡汤,心思飘到那个为她准备鸡汤的人。
胆儿在桌上摆了烧饼、馒头、窝窝头、小菜,又忙着帮大家倒热茶,大宝抢先拿了一块热烧饼,笑嘻嘻咬了起来。
“镜平呢?不过来一起吃吗?”徐玉泉帮挽翠问出问题。
“喔!少爷在院子里。正巧我们遇到苏师傅,本来是要谈盖酒坊的事,顺便请他过来看园子,好像要筑高围墙。”
“这围墙挺高的,何必再筑高?”丹桂望了窗外的高墙。
“是要保护住在里头的人吧?”徐玉泉若有所悟。
“是啊!”胆儿忙前忙后,大宝也黏在他身边跑“少爷说他常常出门,不放心挽翠姐姐和大宝,所以围墙不仅要盖高,还要装倒钩。”
“挽翠,这下子没人敢欺负你了。”丹桂笑道。
挽翠低了头,从今天起,她的生活或许是改变了,但是她的心没变。
她的心也筑了高墙,绝不再让任何男人伤害她。
细云如鹅毛纷飞,飘飘摇摇落到地面,铺了薄薄一层雪毯。
挽翠带了大宝坐在廊下,喂他喝藥。
大宝不让娘亲喂,咿呀呀地捧过藥碗,咕噜咕噜喝得精光,还拿舌头朝碗底舔了又舔。
“大宝,难看!”挽翠拿回藥碗,揉了揉儿子的软发。
这是胆儿从京城带回来的幼儿藥方,为了让孩童方便入口,不似一般藥材味苦,听说喝了可以让幼儿长高变聪明。
唉!快四岁的大宝才只两岁的身材,而且什么时候才会正常说话呢?
“大宝,听娘念诗了,注意听,要记在心里头喔。”
大宝睁着圆圆大眼,准备仔细凝听;他喜欢听娘念诗,那抑扬顿挫的音调早已深埋在他脑海里。
挽翠慢慢念了:“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
“我不喜欢这首诗。”后面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我教大宝读诗,请楚大爷不要打搅。”
“你教其它诗无所谓,”楚镜平抱起跑到脚边的大宝,一起坐到凳子上“可是这首诗会教坏大宝,不能让他学。”
“爹!”大宝听到“爹”在喊他,开心地叫了出来。
“白乐天的琵琶行自古闻名,人人背诵,还没听说会教坏小孩。”挽翠的声音也很凉,却隐含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里头有一句话错了,不能念。”楚镜平微笑以对。
挽翠马上明白“就是那句商人重利轻别离是吧?这是千古名言,颠扑不破的道理。”
“非也。”楚镜平摇头晃脑地解释着:“利之所在,天下趋之。商人若不重利又怎能养家活口、积聚财富?而轻别离者又何止商人?自古以来,多少人抛妻别子,赶赴科场,甚至金榜题名后就忘了家乡的妻儿。所以这句诗是不是也可以改成士子重利轻别离?”
“音韵不对。”一句话驳回他的长篇大论。
“是了!作诗讲究律仗。唉!白乐天这句诗可害惨了我们这些有情有义的商人了。”
“哼!只要有利,你对谁都有情有义!因为庄迢龙可以让你赚钱,你就不帮不帮我去告他!”挽翠气得舌头打结了。
呵!原来她还在生气这件事,怪他不帮她出头了。
“我是想告他,可县太爷出面打圆场,又摆酒调解,看在官老爷的面子上,我只好不告了。”
“利益挂勾,一丘之貉!”
他笑道:“教训坏蛋不一定要透过官府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故意扯他一把,让他死得很难看?”
“奸商!”
“咦?又要我帮你出气,又说我是奸商?”楚镜平拍拍大宝“算了,那我不当奸商了,也不去教训姓颜的、姓骆的”
“谁要你教训他们!”挽翠嚷道。
颜均豪毕竟是大宝的亲父,哥哥们是自己的血亲,他们也有一大群家人要养,挽翠不想让他们不好过。
“你很善良。”他深深地望着她,看到她心底最柔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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