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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懊来的,逃不开,躲不掉。

    夏至在墨绿的树影中苏醒来临,入了夜后,沐浴在月光下的襄王府,并未在夜深时分睡去,整座府邸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明媚灯火中。

    大婚之期就近在明日,为了这一日,襄王府里所有的人均已等待多年,在朵湛亲送楚婉返家待嫁后,整座府里的人们,便忙碌地在府中张灯结彩张罗大婚所有的事宜,直至夜色深沉,人们才停下手边的工作,暂时歇息以等待明日即将到来的繁忙,留下不灭的灯火柔和地照亮襄王府的夜空。

    夜深不寐的朵湛,在这明月窥人的时分,还留在书斋里校校明日皇家婚礼该进行的每一项行程,苍着想办法缩短婚礼进行的时间,以免冗长的婚礼会累坏楚婉。

    忽地,他感觉一阵冷风涌进了书斋,案台上的灯火被这阵风势吹掩得几欲暗灭,一室的喜气,也在摇晃不定的烛影中被迫散去。

    他放下手中与国子监商议好的婚程事宜表,锐眼扫向站在门边的不速之客,极度不愿见到这个向来只跟在皇帝身边的红人。

    “小王何德何能,竟能劳驾冷大公子夜半光临寒舍?”客无好客,在他的婚帖名单上,他可没有邀这位恶客入列。

    “圣上要我把这东西交给你。”无视于他那双想要将人扫地出门的冷眼,冷天放不火不徐地来到他的面前,谨慎地将一只以金绣缎巾包里着的长形木匣放在他的桌上。

    朵湛并没有动,只是淡淡打量着它“这是什么?”

    “圣上私下亲颁的手谕。”

    不祥的预感层层覆上朵湛的心头,来得突然的心跳,不安定地撞击着他的胸腔,一下又一下地捶擂着,像是某种事情即将开端的前奏。

    私下颁的手谕?太可疑了。

    案皇若要下旨,为什么不正式颁诏,或是把他叫去翠微宫亲自聆听圣意,反而要在三更半夜派冷天放来这交托一道手谕?为什么要这样掩人耳目?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

    “里头写明了下一任的太子是谁。”冷天放盯着他漠然的神色,故意更进一步地解释里头是放了什么东西,而后好整以暇地看他的脸庞又将如何风云变色。

    心跳,有点乱了,撞击得有点疼痛,嗡嗡不断的回声直在他耳畔响着,朵湛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像是蓄势待发,又像是想要奋力抵挡。

    瞪着眼前的长形木匣,他不断问着自己,眼前的这道手谕,究竟是烫手山芋、可以点爆全朝的炸藥,或是会让所有探子刺客全集中到他这来的致命催魂令?

    都是,它都是,而且它还是将会令他性命危在旦夕的一柄利刃,而这把利刃,正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上。

    “你不接?”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动手去拿,冷天放不禁要问上一问。

    “不接。”朵湛坐在椅子里的身形仍是不动,拒绝将自已置入这场他父皇的密谋中。

    “抗旨,是要杀头的。”冷天放阴沉地提醒他。

    他冷笑“叫我父皇来砍吧。”接了这道手谕后,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倘若注定要死,那么他情愿死在他父皇的手上,也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在想得到它的人手里。

    “难道你不想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冷天放故意勾引着他的好奇心。

    他很不给面子“没兴趣,东西给我拿走。”

    冷天放甚是意外,全朝的人为了等待下一任的太子名单出炉,哪个不是等得望眼欲穿迫不及待?只要打开那只木匣,那么这数月来一直存左全朝中人心中的谜底也就解开了,而他竟不想知道?

    “若没别的事,请你离开,明日我就要大婚了,恕我无暇招待你这位贵客。”在今天放僵站在他面前不动时,朵湛边拿起手边的折子继续阅览,边开口赶人。

    “你非收不可。”虽然没有预料到他会拒绝,但冷天放并不因此而死心,反而走近他的面前将木匣推至他的手边。

    他连碰也不碰“我想舒河和律滔都会很有兴趣知道那里头写了什么,我父皇若是要给的话,你还不如拿去给他们。”

    “但圣上指名要给你。”因为他的态度,冷天放的执拗被他点燃了。

    “我不膛那池浑水,只要我不愿,没人能拉得动我。”

    仅是简单的一句话,里头构筑而成的冰焰,霎时让屋里的冷意降至冰点。虽然已把心中风暴刮起的怒意都尽可能敛藏在表面下,但朵湛的那双眼,却没有隐藏危险和尖锐,直直扫向冷天放,几乎把他给戳穿或是刺上几个洞。

    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也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底的冷天放,极其难得的怔愣在他的双眼之下,好半天,就只是愣愣地瞧着他,吐不出已到嘴边的话。

    “你不得不,收下它。”勉强想起自己的立场后,冷天放忙不叠地甩脱脑中的那份诧愕,重振心神。

    他挑衅地笑了“你能强迫我吗?”

    “倘若不能让你收下手谕,那么我便有辱圣命。”冷天放高高抬起下颔“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要你收下它。”

    “那你可以试试。”

    “听说”正面商谈不成,冷天放转了转眼眸,刻意拖长了音调“你的未婚妻回府待嫁了?”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他视如生命的女人。

    朵湛的眼眸一闪,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来到他的面前,在他摔不及防之际,朵湛的一掌已紧紧掐住他的颈项脉门,丝毫不掩一身的戾气,五指深深陷入他的喉际,几乎将他的颈子扭断。

    朵湛将他扯至面前,阴森地向他警告“你若胆敢动她一根寒毛,圣上将永不会再见到你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一日不接,我就一日不会放过她”极度痛苦而面容涨紫的冷天放,并没有巨服在他的侗喝下。“反正有辱圣命我也是死路一条,可就算我要死,我也会让你接下这道手谕。”

    朵湛听了更是加重手中的力道,菠头朝外头大喊;“阳炎!”

    随侍多年的阳炎,身影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

    “杀了他。”他将冷天放扔至阳炎的脚边。

    阳炎愣了愣“王爷?”杀皇上的人?

    “马上杀了他!”只要是会危害到楚婉的人,一律是他的仇敌,哪怕是身分再特殊,他也要拔掉眼中钉。

    阳炎举棋不定地看着地上的冷天放。

    侍奉朵湛多年,从未见过朵湛曾经如此虱过,也从不知道他的怒火一旦燃起来就会要人命,要是执行了朵湛的这个命令,那么势必会得罪圣上也会得罪冷家,可是不照做,恐怕又难消朵湛的心头之火“即使杀了我,圣上还是会再派第二个、第三个,或是更多人来”冷天放抚着受痛的颈子自地上站起,不但没因朵湛的行径而改变心意,反而还更进一步地逼他“你永远都逃不了的,而她也注定逃不掉。”

    “王爷!”阳炎动作飞快地赶在朵湛的大掌朝冷天放的头顶拍下时,紧急地拦下它,免得会铸下大错。

    “我父皇到底是想我要做什么?”朵湛甩开阳炎的手,一把扯过冷天放,非要对这个无妄之灾讨个理由。

    “他要你学会一样东西。”捞回一条小命的冷天放总算有机会把话传达给他。

    他病跋噶搜郏把Щ崾裁矗俊?br>

    “放弃。”

    放弃?

    他苦心孤诣的经营了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要他在这个当口放弃?不,他不愿,他不愿为了这么一道手谕而被迫放下他手中的一切,眼看他所追求的幸福就唾手可得了,在他等待了那么多年后,他父皇怎么可以这样待他?

    冷天放在他一睑阴晴不定时,接续把未说完的话带到“圣上要你放弃明哲保身的姿态,别再继续自私自利。”

    “曾几何时我成了个自私自利之人?”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还自私,因为你只想独善其身保住你自已而已。”冷天放不客气地推开他,并指着他的鼻尖说出他真正的心态。“表面上看来,你是袖手旁观,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无心于这个国家,也不在乎它的未来会如何。”

    他不否认“我是不在乎,因为我有更值得我去在乎的人。”

    “在我带来这道手谕之后,无论你所在乎的人是谁,你都得放弃,不然,那个人的性命恐怕难保”冷天放淡淡地提醒他这道手谕将会带来什么波澜。“朝中想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的人多如天上繁星,只要是与你有所关联者,都将难逃被牵连的命运或是杀身之祸。”

    朵湛别过眼,不想承认他说的都是即将成真的事实。

    没错,不管他是否接下这道手谕,他平静的生活在这夜已经彻底的变调了。一直以来,各内的密探都紧盯着翠微宫的一举一动,而冷天放带来手谕的这个动作,必然也都看在那些人的眼里,不出明日,各内的主人都会知道冷天放曾奉圣命来他这里一趟,到时,为了得知手谕内容的人们,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弄到手谕,或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丝口风,他若是不成全,那么在他身边的人,都将是被用来威胁他的对象。

    而首当其冲的人,就是楚婉。

    他无法想象任何的不幸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他更不想将她给扯进这团风暴里来,可是只要他在她身边一日,她就无可避免地将会遭受到波及,即使想躲,也根本无从逃开。

    冷天放自桌上取来木匣,不容拒绝地将它塞进朵湛的手里“很多人的生死,现在就握在你的手上,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了。”

    死寂旋绕在书斋里徘徊不去,虽然房里点了灯,但朵湛却从不曾觉得夜色是如此黑暗,而这黑暗,似乎如一潭将永远泥足深陷的深水,已将他的双足拖进去,即使他用尽了全力想离开脱身,可是却永远都等不到破晓黎明来临的那一刻。

    “为了下一任的东宫太子,你最好是早点学会放弃。”传完了旨意也见他收下手谕,冷天放毫不同情地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王爷?”阳炎担心地看着他那副看似忍耐的模样。

    他简直止不住浑身的颤抖,紧咬着牙关,自口中迸出“出去”

    阳炎叹了口气,悄声地退至门边并为他合上书斋的门。

    朵湛踱回桌边颓然坐在椅上,无语地在烛下静坐。

    许久之后,他迟疑的眼眸落在木匣上,他咬咬牙,伸出手拉开木匣上绑束的穗带,掀开包里的金绣缎巾,取出匣中的卷轴将它在桌上摊开。

    在卷中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后,他的眼眸止不住地张大,一股细细的悲哀,悄悄渗进他的眼瞳深处。

    将手谕仔细收好后,他将两掌插进浓密的发里。

    “为什么”

    只差一天,距离梦想就只差那么一天而已,他明明都已经把心安定了下来,并告诉自己会实现他给予楚婉的承诺,与她依依挽手相偕至白头,不去看朝中的那些风云,就照着楚婉的心愿,与她亲爱的厮守一生。

    可是在那些追索他不放的人之中,为何还要加入一个父皇?而他父皇,何苦还要在这当头把他挖出来加入这场纠缠之中?一旦他撕去了他辛苦维持的表相,相信不只是他父皇,未来会有很多人都将因此而后悔的,而将会最后悔的人,一定是即将不守信的他。

    十年心血尽岸东流,一场捉弄,却得要他赔上一切,想来他就觉得好不甘。

    他一直认为,他可以悖离命运背道而行的,而在这一路上走来,他也几乎就要认为他真能达成他的心愿,可以紧紧守住他心中那朵只为他盛开的莲,与她长相左右,不会有横生的枝节来阻挠他,更不会有必须加入那场风雨的一天他终究是躲不开的。

    隐隐约约地,脑海里响起方丈的话。

    你的命里,注定有个魔。

    他的魔﹒﹒﹒﹒﹒﹒﹒﹒﹒﹒﹒﹒﹒﹒﹒﹒﹒﹒﹒﹒﹒﹒﹒﹒﹒﹒﹒﹒﹒﹒﹒﹒﹒﹒

    云罗飞凤、霞翠披袖,是她梦中的嫁裳,这些年来,她细心一针一针刺出她的青春妍华,就是为了今日。

    坐在八人大轿中的楚婉,盛戴在凤冠上的珠翠,随着轿夫的每一个步伐,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纵响,像串待嫁的音符,轿夫的脚步意靠近襄王府,她的心情便更雀跃一分,而那些之前埋在她心头的愁云,也随着花轿的前进逐渐远离她的脑海。

    然而未抵襄王府,外头已是人声如浪,楚婉坐在轿里,隐约地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弥漫在空气里的,不是喜庆爆竹或是花彩的烟硝味,而是种诡谲难辨的气息。

    起初,她并不是很在意,但在花轿停在襄王府大门前后,她的心忽地觉得有些不安,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眼看吉时都将过了,朵湛却迟迟没有前来迎她下轿。

    “发生了什么事?”楚婉忍不住悄悄揭开花轿窗帘一隅,小声地向随轿的婢女秋槐探问。

    “姑爷他”站在轿外的秋槐僵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她。

    “他怎么了?”楚婉掀起覆面的红巾,边问边看着外头闹烘烘的人群。

    秋槐垂下脸来“他不迎花轿。”

    “什么?”

    “姑爷派阳炎来转告,他不能娶,而今日,也不会有婚礼。”谁都不晓得朵湛是怎么了,竟然在花轿抵门之时派人前来当众宣布取消婚礼,使得他们这群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都不知该怎么处理和面对这个意外状况。

    楚婉难以置信地抚着胸口。不能娶?什么叫不能娶?

    那团远走的愁云又回来了,令她的世界昏黑如墨,难以形容的焦虑在她的心坎上徘徊着。

    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些难以抵挡,轿外人群的讨论声宛如潮浪,一声声、一句句的充斥着她的耳鼓,将她的思绪全都塞满,在他们的口里,她辗转地听见了朵湛的拒绝,每听一句,她就多感到一分疼痛。

    她深深吸吐,试图镇压住心底那份庞大的心慌,和那份刺痛的感觉,她紧紧握住止不住抖颤的手心,可是颤抖却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怎么也驱不散赶不走。虽然,她将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可是,她却不愿相信,也拒绝去相信。

    因她是如此信任朵湛,她的情人,从不违誓,更不会负心,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聆听着自己急切的心跳声,楚婉一把掀开轿帘走出轿外,在众人诧愕的目光下扯下覆面的红巾,笔直地朝襄王府大门走去。

    “小姐!”秋槐忙跟在她身后想阻止她。

    楚婉没有停下脚步,穿越过层层的人群,她的目光缥缈而远离,总觉得万物皆昏眩打转着,一切都是那么地模糊不清,而在这人群中,并没有那张能让她宁定下心神的面孔,她必须找到他,她必须找到有那双温柔眼眸的主人,好让他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奉命栏人的阳炎站在门内扬起一掌阻止她的前行。

    她定定的开口“我要见他。”

    阳炎为难地雏着眉“王爷说了,他不见任何人。”

    “我要见他。”

    眼看外头的人愈聚愈多,而楚婉又抖颤得如一株苍白的莲,望着她惶然的杏眸,不忍之下,阳炎还是搁下手放行。但就在楚婉跨入府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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