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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是不是有歌声啊?咱们快走、快走吧!”
银杏害怕地催促著,家丁也突然觉得毛毛的“是啊,走吧少爷小姐,再晚点林子就整个暗了。”樊璐和唐元桦对望了眼,笑了起来。唐元烨大喝一声,雪舞马上举蹄急奔,载著他俩扬长而去。
“啊!”银杏在后面急道:“小姐等等我们啊!”一进屋里,便见李嬷嬷迎面而来,满脸不悦。她手脚迅速地替樊璐换下外衣,洗过脸,又换上了一条湖绿绫子棉裙、蜜合色小袄。她一边帮樊璐重新梳头,一边教训著银杏:“又让小姐趁著我不在到后山去野了吧?瞧这身衣服弄得多脏!想必是唐少爷也跟著去了,哼!今早才交代了不许出门,要是等会儿老爷开口问了,你就仔细你的皮儿!”银杏满脸委屈地望着樊璐。
“好嬷嬷,别怪银杏,是我偷溜出去的,她没跟来。”樊璐笑着道,一边自己拿著梳子,把盘了一半的髻又拆开来,任由乌黑长发如瀑泻下。“别绑了,紧得我头皮发麻呢,好不好嬷嬷?”面对樊璐半任性半撒娇的模样,李嬷嬷实在没辙。
轻轻梳著,樊璐凝视镜中的自己,嘴角漾出微笑。就是这模样儿最美,是元烨哥哥告诉她的。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清:如云青丝披泻于背后,不添任何俗饰,这样的璐儿,最美。
梳理完毕,樊璐唤了银杏跟随,便欲往大厅走去,正好樊家三小姐樊珞推门而入,几乎撞上樊璐。“你又披头散发的?”
“我料是哪个冒失鬼,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屋里来,原来是三妹妹。”樊璐睨了她一眼,脚停也不停地往外定。
“二姊姊当真就这么出去见客?平常你要闹性子倒没人管,如今你以为外头儿的王公公是干什么来著?他可是奉了御旨,特地来给皇上选妃的!”
樊璐停下脚步,心中一惊!
“咱们三姊妹皆名列选单之上,只是我年纪尚小,怕还摸不上边儿呢!”樊珞的笑是得意的、假惺惺的。“两位姊姊貌美如花,必为皇后之选,妹妹和唐大哥在家乡也会替姊姊大喜大贺!”
“哦,”收回了混乱的心思,樊璐一笑灿然如星月“提到了元烨哥哥,我们刚才还一同去桃花林游玩呢!”
樊珞的假笑瞬间僵住“唐大哥一整个下午都和你在一起?”她昨晚想约唐元烨去西湖赏景,但他说要和樊大叔练习射猎,无暇陪她。难不成,唐大哥骗她?
“不不不,不只一下午,而是一整天!”樊璐腰间的玉玲珑随她翩然启步而作响,她一回眸、一挑眉,全是故意刺激樊珞这处处爱与她相争的小妮子。“上午先去了西湖,中乍到醉月楼用膳,下午才到桃花林玩了好久,真是累人。妹妹难不成在家闷了一天?怎么不找人出去晃晃呢?呵,我不跟你闲聊了,得去见客。”
“你——”樊珞见樊璐头也不回就走,她立在原地,忍不住气噎!嬷嬷和一千丫头们不敢言语,都退下了。
哐啷一声!樊珞把桌上的碗盖往地上一摔,摔了个粉碎,脸上尽是受辱难忍的愤恨。从不觉得自己的姿色逊于樊璐,为什么众人独宠她、独爱她?连自己心爱的唐大哥,偏偏也难不成,她是上天注定生来与自己作对的?
哼,上天弄人,这样一个强劲的敌人,却是她亲姊姊。姊妹情分尚可向后抛,她樊珞,是绝不可能认输的!
当樊璐翩翩来到厅堂时,显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镇南将军樊士严,此时端坐在红檀椅上,方才还笑得开怀的脸,一见女儿如此扮相出来,便已被一片薄怒取代。“给爹娘请安。”樊璐不畏愠怒中的父亲,微微欠了欠身子,抬眼环顾四周,一如往常般,尽收众人惊艳的眼光。堂上有几位生面孔,坐在樊将军身边的,是一个身著华服的中年男子,身后站了几个年轻小太监。
“王公公,这位便是小女樊璐,”樊士严向那位中年男子介绍著“璐儿,这是六宫都太监王公公,还不快请安!”
“王公公万福。”
“呵呵,好、好!快请起。樊将军,您府上三颗明珠果然名不虚传啊!”老太监王顺年笑嘻嘻地向樊士严说著,那双细长精明的眼睛已笑眯成了一条线。
“王公公过奖了。唉,在下宠溺幼女,二丫头璐儿尤其被在下给宠坏了,皆因此女自幼便得上苍厚爱,模样姣好,又聪明伶俐,众人见之必夸赞不绝,反倒养成了她任性骄纵的脾气。三丫头身量未定,不足一提。入宫选妃一事,在下瞧着唯有长女景儿勉为其难符合资格。”
听到这儿,一直偎在母亲身边的樊璐,目光飘向大姊樊景,姊妹四目相交,会心一笑。
“将军太谦虚了。文人间有雅诗传唱:富贵樊府养三姝,一妹光彩景景胜蓝田,二妹晶璐比琉璃,三姝璎珞耀霞光,景光珞彩已胜仙,晶璐华美犹胜之。”
王公公唱完诗,笑呵呵的:“这世间罕见的华美晶璐,就是指二千金樊璐小姐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人如其名,真真天仙是也!实不相瞒,这民间的传唱,可是连宫里头都略有所闻啊!斌千金一旦进了宫。见了皇上,只怕是从此一跃成为枝头凤,光耀门楣,樊家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众人皆笑了,樊将军和夫人更是满面光采。
樊璐向来最怕听到这些恭维的话,忍不住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她压根儿没把选妃当一回事,只当是大人们之间的客套闲谈罢了。当她无聊到忍下住偷偷打了个呵欠时,目光一瞥,突然发现站在王公公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正睁著一双晶亮深邃的眸,唇角带著笑,肆无忌惮地盯著自己。
樊璐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有点儿恼怒,可一转念,又觉得有趣起来。
怎么?连个不是男人的小太监,也会对女人好奇吗?想到这儿,樊璐顽皮地朝那小太监抛了朵撩人心魂的娇笑。那太监显然是被她的笑容所慑服了,怔了半晌后,他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樊将军与王公公尚有要事商议,众人退出厅堂后,樊璐拉著姊姊樊景,亲腻地道:“姊姊,爹刚才那样夸赞你,只怕下久你就要到宫里做娘娘了!”
樊景轻捏著樊璐的颊,温柔里略带责备:“你呀这丫头,还没问你怎么如此披头散发地便出来了呢,不怕爹大发雷霆教训你?”
“爹舍不得骂我的。”樊璐满不在乎。
“舍不得骂你,却会骂嬷嬷、骂银杏,又怪娘宠你宠上了天。你一个人任性不打紧,反倒害了三干子人白挨骂。”樊景天性温柔,连训起人来也是温言软语,一点儿火气也没有,教樊璐恼也不足,笑也不是,只得投降!不禁感叹只有姊姊制得了自己。“好了好了、别再念了,我知道了嘛!”
樊景和樊璐的对话,因樊珞的到来而暂停。樊璐没有搭理三妹的闲情,便同银杏回房休息,匆见李嬷嬷领著两个太监来见。“说是王公公送的见面礼。”
樊璐倚在窗台边逗著笼里的雀儿,只是点了点头。两个太监把礼物搁在桌上后便要告退。樊璐抬眼一瞄,发现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在厅上盯著她看的那个小太监。
“-,这位小鲍公等会儿,你——”樊璐有心捉弄,甜甜地问:“你就是方才在厅上魂不守舍、连拂尘也拿不好的那个小太监?”
“小的该死,不该无礼直视小姐芳颜!”
细看那太监,眉目清秀,晶亮的黑眸中流转著浓浓的笑意和年轻的气息,倒是挺俊俏的一个小于。他秀朗的神采与身上那套宫服显得格格不入。呵,莫非是服侍皇上、娘娘久了,倒也沾染了一身贵族气息。“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的皇上都唤奴才小吉子,因为深得太后跟皇上的疼爱,又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也有人喊我三爷。”
“小吉子三爷好,我记得你了。”樊璐转身将王公公送的礼物拆开,里头是金玉如意、彩缎宫绸、珠钗宝玉等贵重东西,樊璐向来是看惯了这些,本来也不十分在乎,随手挑了两样塞在小吉子手里“喏,算是我打赏你的。”
“这多谢小姐恩赐!”小吉子没多推辞,十分爽快便收下,令樊璐很开心。“倘若小姐不嫌弃,奴才也有份小礼想送给小姐。”小言子压低了声音道。
樊璐听了三号!也不管规炬,手拉了小吉子往屏风靠去“好啊小吉子,你私藏了什么御用宝贝,还下快拿出来?”
小吉子往怀里掏出了个锦袋,沉甸甸的,满脸神秘地笑“小小心意,承蒙小姐不嫌弃。奴才得告退了,小姐美貌胜仙,世上再无第二,将来必为后妃之选,届时奴才必尽心尽力侍奉,以报小姐今日厚礼相赠之恩。”
两个太监退下后,樊璐立刻把众人支开,房里已无他人,她才将锦袋打开。
“哎呀!”一颗浑圆晶莹的珠子滚落桌面上,珠子可不小,拳头那么大!在桌上滚得飞快,竞撞翻了烛台、灭了灯火!屋内陷入一片漆黑。珠光四射的刹那,只听得樊璐一声轻呼:“夜明珠”
樊夫人在樊璐的房里;柔柔的灯火照著母女俩有三分神似的容貌。樊夫人当年的绝代风华,仿佛都遗传到了璐儿身上,而且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更胜一筹。这得天独厚的容颜呵,对璐儿而言,是一种幸福?抑或是一种负担呢?
“璐儿,告诉娘,你想不想进宫呢?”
不想!她马上想到了唐元烨。她不想离开他啊。若是进了宫,岂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虽然她也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就算她不进宫,她和元烨过几年分别成了亲,她一样再不能像现在这般整天黏著他了。
如果她与元烨只是兄妹之情,那么她就没有理由一辈子与他相守,她也知道的可是,她真的不想离开元烨、不想离开这里嘛,她才答应过元烨的。
即使她心里的确是对皇宫有著好奇,尤其是想知道住在里面的主儿,那个人人崇拜景仰的天子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情呢?
樊夫人见璐儿沉默,又缓缓开口:“璐儿,你是不是因为元烨,所以犹豫了呢?”
樊璐听见母亲这么说,心头一紧!
“娘绝不是不喜欢你元烨哥哥。我知道你们俩从小玩到大,感情之好,无人能及。你大叔收养他十几年,调教有方,无论人品学识,都是好的。这几年不少媒人想给他说煤,哪一桩不是尊优富贵的好姑娘家?你想想,他一个孤儿的出身,能成为这样众人争著要的好人才,已是非常难得了。你也知道,这几年来给元烨说亲的不知道有几十件了,都没给应下来,都是因为考量著元烨自个儿的意愿,还有你和他的感情呀!”
樊璐突觉脸上一燥。考量她和元烨的感情?娘知道她和元烨问的感情吗?
她离不开元烨,就像是有人对他们下咒,咒他们两人一辈子不得分离,其中一个一旦离开,另一个便别想独活。多么恶毒的邪咒呢
不过,这始终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幻想着他俩之间有爱情,但元烨不曾对她说爱,也许那些亲吻不算什么,也许他真的只把自己当作妹妹,也许只有她自己离不开他
“娘并非不让你和元烨在一起,今年初老爷还跟我说过,看中这孩子不但能文善武,心地善良,最要紧的是一点儿纨绔子弟的习性也没有,想让他作咱们家的乘龙快婿呢!”樊璐听了惊讶的抬起头,樊夫人继续说:“只是,凭你的条件,瞧瞧,这样好的身家,这样好的模样儿,不进宫争取坐上后妃之位,而只满足于嫁与一个凡夫俗子,这样就甘心了吗?好好想想吧,嗯?”
娘的意思,是指元烨是凡夫俗子,配不上她?她从不这么觉得啊。元烨在她眼中,像驰骋原野间的一只狂狼,无拘无忧,狂傲不驯,是她最羡慕崇拜的物件。当她与元烨共乘一匹马在草原宾士时,她的发越过他的肩,在他身后随风狂舞,她便觉得自己也成为元烨的灵魂的一部份,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她是想与元烨永远在一起的,樊璐这时才惊觉,是永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