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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预期中的震惊表现,她只沉吟了片刻,古里古怪地看他一眼,笑道:“你跟乔淇一样,快同列极品了。你不必那么伟大,我不爱你这种恩惠。”

    “我说的是实话,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改认真地强调。

    “够了!这比中头彩还令人难以相信,你别做好事做上瘾了。”

    孩子被交谈声惊醒,开始晃动四肢,睁着骨碌碌大眼咿呀出声,她安抚了一下,便走出房门,拿起餐桌上的备用奶瓶准备泡奶。

    “晏江,”他按住她拿着奶粉匙的手,转过她的肩。“下雨的夜晚,一家名叫里约热内卢的pub,蔷薇汽车旅馆,二一七号房,-一身白衣裙,-小肮下方的粉红色胎记。还需不需要更多线索证明?”

    她安静了,也呆住了,那些她一直不愿回想的细节慢慢在眼前浮动,终至鲜明的罗列在脑海中,她骇叫一声,掩住嘴--

    “你说谎!你去调查我”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却无法轻易地去相信这个事实。

    “那天,是我父亲的生日,四月二十日,我赶着到我妹妹新开的餐厅去和家人一块为他庆生。我开车经过那家pub前面,差点撞上了-,-喝得烂醉,吐了我一身,说不清楚住在哪,叫什么名字,我无法扔下-,怕站都站不稳的-横尸街头,只好带-到附近那家汽车旅馆,把我们俩一身污秽都清洗干净,准备等-洗过澡清醒以后,再送-回去。接下来,还需要我说下去吗?”他清晰明确地说着时间、地点和事由,她却掉进了一串真假难辨的画面里,如梦似真,无法与他的说法衔接在一起。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记得四月,记得雨夜,记得被一再拒绝的椎心刺痛,记得失约的乔淇,记得她跟酒保要了三次可以遗忘痛苦的调酒,然后,她的视觉就此沉陷在回转的漩涡里,所有的人事物都颠倒乱序。

    接着,有双宽阔的臂膀一直在扶持着她,她内心的痛苦没有得到缓解,那夜她曾有过短暂的清明,就是在旅馆浴室内强烈水花的冲激下,她的视觉呈现不再似达利的画作,但是她的绝望重新降临,失去乔淇的痛楚在啃噬她,她只记得她攀住了那坚实的肩头,她深层的寂寞促发了她的欲望--她渴望真实的拥抱、情人的热吻、灵欲一体的结合而这些,是乔淇永远也不会给她的。

    “我想,不是不记得,是看不清,泪流太多了”她低喃着。

    “-当时是很伤心,-一直在流泪,-说,太迟了,来不及了。”

    她相信了,他就那个陌生人,因为那两句话--“太迟了,来不及了。”是她那一段时间最常出现在心底的-喊。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在医院第一次看见-,就感觉是-,但百分百的确认,是在替-做超音波检查时,发现了-小肮上的特殊胎记,那是个明显的凭证。”

    她双手蒙住脸,想埋死自己--她那夜到底有多失态?如果连如此隐密的部位他都记得如此清晰,可以想见那夜他们有多狂野

    “晏江,怎么了?”他拿开她的手,拉张椅子让她坐下。

    “我那晚很糟吧?”她搓揉着额角,不愿直视他。

    “不会,-令人难忘。”他轻笑几声。“其实,我曾说过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唯一的一夜情经验,就发生在-身上,所以我说,-占了我的便宜并不为过,我不随便在外面过夜的。那天,我第一次缺席我父亲的生日宴,第二天醒来,-已经走了,连问-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落荒而逃的。

    她醒在一片温热的蜜色肌肤里,花了一分钟看清了身在何处后,压抑着尖叫的冲动,推开了垂在胸前男性的沉重手臂,在床尾一张椅子上看见了两人清洗好折迭整齐的衣物;她飞快穿戴好,连看男人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就离开了那里。

    身体的异样感无法被忽略,她知道那像梦境般的肉体交缠不是虚幻,她背叛了心爱的乔淇。

    低头走过旅馆柜台,服务人员有礼地向她问候,她尴尬地回礼,眼神匆匆地交换后,看见了墙上那两个金色浮雕字体--蔷薇。

    如果,男人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无法抹灭的印记,他们的人生还会再度交会吗?也许终她一生,他永远是个陌生人了。

    她突然想发噱,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是谁主导的呢?那么低的发生率,偏让她给碰上了,能说他们之间没有那条牵引的红线吗?她捏捏自己的腮帮子,确定不是作梦,正想庆幸自己的孩子有了真正的父亲,一个意念很快闪过--

    她抬起头,原本潮红的脸转黯,那质疑的眼神比之前更犀利,她笔直地看进他眼底。“这么说,当我在医院向你求助那次,你就知道孩子是你的了?”

    他不疑有它的点头。

    “所以,后来你一直持续地照顾我,也是因为这个孩子?”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我们当时算是素昧平生,说了除了尴尬,并不能为此更改-我的人生-如此深爱乔淇,愿意为他未婚生子,我当时也有女友,-认为,真相能改变什么呢?”指腹擦过她颊边的黑发。

    他说的没错,那不能改变什么,她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了。

    “所以,你一直在意的、你所付出的关注,都是为了孩子?能让孩子平安无虞地生下,是你最大的重点?”她小脸逼近他。

    “那是一开始--”

    “原来我是母凭子贵,我说呢!你放着美丽动人的女朋友不管,来我这管东管西,我当我是走了什么运,大着肚子也有人瞎了眼喜欢我。你本来想孩子生下后就功德圆满了,结果看了孩子后舍不得,怕我带着孩子嫁人,眼睁睁地看他叫别人爸爸,才决定跟杨医师分手的吧?”

    “晏江,-想到哪儿去!我是为了---”他啼笑皆非,看不出她还能推理出这串逻辑。

    “黎醒波,你还骗我!我宁愿嫁给乔淇,也不要嫁给你!”她倏地抓起他的衣领,奋力将毫无防备的他往大门推。

    “-发什么疯!不是还好好的--”他颇费了点力气挡住她的攻势,这个女人一撒起野来连他都吃不消,产房那一脚至今还是医院的笑谭。

    “你走开!不准再来,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想打他的主意,你那么喜欢孩子,就找别的女人替你生!”她打开大门,揪住他的袖子硬往外拉扯。

    “-可不可以理智点?那刚刚我们在床上做什么?”他反手制住她,转身将她抵在墙上。

    “你色诱我”她柳眉倒竖,胸脯连绵起伏。

    看着那张因愤怒而胀红的小脸,他纵声朗笑,大手覆在她细颈上,感受她的脉搏。“-真的爱上我了,会让随和到漫不经心的-如此失控,必然是放在心坎上的人。晏江,别生气,我们都有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放手!”她冷叱。

    “那-得答应我,不准再闹了。”他敛色道。

    她的双手还被他缚在头顶上,形势比人强,眼珠左右晃动了一下,她不甘心地点头。

    “这才乖。”他一松手,随即吻住她,手指轻巧地从她颈子滑进她衣领内。

    他准备着迎接她的拳打脚踢,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屈服,她看似粗线条,在感情上却比一般人死心眼,否则不会爱一个人长达十年。想到她的心思曾花费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那么久,他的吻由轻转重,手掌也随之紧缩。

    她胸前吃了疼,喉间模糊地发出呻吟,意外地,她没有抗拒,她双臂圈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不着内衣的丰挺自然地拱向他,她模仿着他的撩逗技巧,舌尖轻舔慢吮,他不久前才平息的欲火竟被她轻易地挑起。

    “晏江”他低唤着。

    她主动的热情令他讶异,不断倾靠上来的娇软让他后退,她柔软的十指甚至抚上他的胸膛,让他渐渐失去招架之力,他的手从她的胸前移到腰后,正要掌上她的圆臀,胸膛的小手骤然击出一掌,他往后一仰,脚后跟碰到门槛,整个人在短短两秒间就跌至大门外。

    她手脚俐落地将外头那道铁门关上,隔着铁门冷笑道:“听明白了,不准再来找我,你要是再爬阳台,我就报警抓你。”

    “喂!”他还搞不清楚状况,里头那道木门“碰”声关上--他被隔绝了。

    这女人,竟用这一招!他终于证实了一点,再怎么天真的女人,一旦遇到感情关卡,还是一样别扭,平时的散漫可以瞬间收拢,精锐尽出。

    “黎先生,你又得罪老婆啦?”正要出门的王老太太扶着老花眼镜打量坐在地上的他。“这可不好,她刚替你生完孩子没几个月,你就让让她吧。”

    他铁青着脸站起来,整好凌乱的衣衫,恭敬地对老人欠身。

    “您说的是,下次又要劳烦您借道让我回家了,谢谢。”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耐性,门铃按了有五分钟了,还在锲而不舍地响。她也对自己的忍功刮目相看,魔音穿脑还能钉在椅子上那么久。

    七天了,她对王家下了通牒之后,他就再也不得其门而入了。她不接电话不开门,只要思及他所有的柔情和无微不至的对待,全都是冲着孩子来的,她的心头火更旺,完全无法理智面对他,就怕一时失手把他推下楼去。

    她不过是要份纯然的真爱,有这么困难吗?原本以为他爱屋及乌,对孩子特别好是为了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孩子是真正的“屋”她才是“乌”!

    可恶的男人!瞒她瞒了这么久,让她平白为他生个儿子,还拐她上床,她就是不想便宜他。

    经此一役,她的爱情战斗力全毁,七天对着电脑写不出半个字来,孩子哭她也跟着哭,哭到孩子眨着圆眼睛困惑地瞪着她,然后咯咯笑起来,她就决定再也不哭了--连她的儿子都嘲笑她。

    该死的门铃还在响,孩子都被吵醒了,她火速站起来,拿起球棒,冲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力拉开两道门,举起备战武器--

    咦!人呢?

    她揉揉眼睛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她垮下脸,颓着肩,沮丧地扁扁嘴,再次诅咒这个男人。

    低垂着头正要关上外头那道铁门,一只干瘪的手臂倏然伸进门内,上头的翠玉镯子亮晃晃在溜动,她霎时心惊胆跳,抖着唇、颤着嗓--

    “表姑婆”

    原来不是没人,而是来人太过瘦小,站在门边她没发现,加上她一心一意在想那个臭男人,眼睛辨识度也差了。

    老人用手上的雨伞顶开门,干瘦的身子穿了件银灰色手工旗袍,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脸顶了头突兀的黑发,迈着绣花鞋爽健地踏入门内。

    “怎么?不想让我进来?”利眼瞪着她。

    “不、不是,是您的衣服跟墙一样有保护色,我没发现”她嗫嚅着。

    “哼哼,我当-从人间蒸发了,从我到加拿大以后,-就搬出乔家,电话只来过三通,从此音讯全无,我寄了机票让-来趟加拿大,-也置之不理,看来-是翅膀硬了,瞧不上我这老太婆了。”边说边张望着窄小的公寓陈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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