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的诗与他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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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西川的海子诗全编。

    海子的诗和他的死一样让人难以理解。

    站在诗歌的殿堂之外，默默的观察海子的一切文字，就像看到了他在卧轨之后的那一幕惨烈，充满了碎片，伤感，和对神圣世界的一种祈祷。我一时间无法看到海子的笑容。相反我更多的是看到他的孤独、痛苦和自虐。“孤独是一只鱼筐/是鱼筐中的泉水/放在泉水中拉到岸上还是一只鱼筐/孤独不可言说”（在昌平的孤独）“哭泣——一朵乌黑的新娘/我要把你放在我的床上/我的泪水中有对自己的哀伤”（哭泣）“伏在一具斧子上/像伏在一具琴上”（自杀者之歌）

    他的诗产生于天性的幻想和对理想世界的一种不懈追求。但是他的诗体表

    达的工具似乎无法摆脱其现实的知识建构。

    不得不承认海子的幻想天才，他能把常人根本无法想到的事物联系起来，而形成属于他自己的意象空间。“亚洲铜，亚洲铜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亚洲铜）“我就是那疯狂的、裸着身子/驮过死去诗人的/马/整座城市被我的创伤照亮/斜插在我身上无数箭枝/被血浸透/就像火红的玉米”（马）其中，像“白鸽”“屈原”“沙滩”“白鞋”；“裸身”“死去的诗人”“马”“城市”“创伤”“箭枝”“血”“玉米”这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语词在海子的笔下居然一个个都活了起来。这是需要天才的。

    如果说这种天才给与了海子以诗的能力的话，那么他在内心中蕴藏的那种对理想世界和真理的一种向往和追求，则应该是海子诗歌产生的动力之源。如海子简历中说“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又如骆一禾评价的：“海

    子的生命充满了激情，自我和生命之间不存在认识关系。”

    但是，再大的天才也必须用现实的东西和已有的知识作为其言语表达的工具。从他组成各种意象的“元素”来看，难以逃脱出一位深受西方文化影响，以及有着深厚的哲理思辨者的迹象。对于此，我们在文论诗学：一份提纲中可以完整而清楚的看到他的一系列佐证中几乎包括了整个西方文化史上的一切标志性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子的诗是西方文化与现实中国碰撞出来的一地血浆。

    他的诗情来自于对土地的忧伤和一切物体躯壳的逃避，但他的诗魂却时常彰显出一种王子的清高和悲剧美。

    在海子文论诗学：一份提纲中为他自己辩解：“在一首诗（土地）里，我要说的是，由于丧失了土地，这些现代的漂泊无依的灵魂必须寻找一种代替品——那就是欲望，肤浅的欲望。大地本身恢宏的生命力只能用欲望来代替和指称，可见我们已丧失了多少东西。”就诗集的内容观察，很多的篇章都是出于对土地

    的那种情感。麦地、不要问我那绿色是什么、东方山脉、农耕民族、村庄、果园等这一系列作品即是其典型的表现。

    正因为“欲望代替了大地的生命力”使他对一切欲望的载体——物质的躯壳陷入一种厌恶的状态，进而走向一种逃避。而钟情于追逐一种形而上的理想世界。在这个精神的世界里，海子不再自卑和失望。他喜欢以王子自喻，说：“最优秀最高贵最有才华的王子往往最先身亡”（诗学：一份提纲）“漆黑的夜里有一种笑声笑断我坟墓的木板/你可知道，这是一片埋葬老虎的土地”（死亡之

    （一）），如果是一个精神上的懦弱者，他是绝对没有这种底气侈谈“王子”和“老虎”的。

    海子的死似乎与其诗情的发展一直就有一种必然的联系。在他的诗集中我们可以随处发现他对于死亡的一种赞美和向往。这使得一种自杀的情结在他内心逐渐形成。“他抓住的只是几块会腐烂的木板：/房屋、船和棺材”（海上）“我就是那疯狂的、裸着身子/驮过死去诗人的/马”（马），类似如“棺材”“尸体”“死亡”的语词充斥于海子的意象之间。更为明显的象征则是他的一首自杀者之歌。西川在死亡后记中也肯定了海子的第一个死因是这种在诗歌中已经表现出来的这种“自杀情结”

    但我认为，他的死也是其强大的精神幻境与微弱的现实躯壳之间生命电流的一种短路。海子是一个纯粹的浪漫主义者，形而上学者，但也是物质世界中的一介贫民。这种精神和物质之间的巨大反差经过长期蕴积之后会产生一种强大的生命自爆力。一旦稍有来自外界的一点点压力，都足可以引爆这颗炸弹。1989年，3月26日。炸弹终于引爆。而在那最后燃烧的一刻，诗人甚至仍然没有忘记用仅剩的躯壳去完成最后的篇章。

    今天看来，海子的死本身也是一首剧烈的短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