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爸与那薅草锣鼓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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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个堂叔是个哑巴，他的小名叫青苗儿，他的大名叫杜正海。哑爸不到一岁的时候，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被比他大四岁的哥哥用背带背着，两弟兄跟随在地里干活的父母玩耍，在很陡的山坡上不幸滚了下去，两弟兄滚了几十米远才被一棵漆树挡住。当父母呼天喊地的赶拢时，两弟兄都是血肉模糊。弄回家中疗好了两弟兄的伤，从此，哑爸就未能开口说话。打我记事起，哑爸就是成年人了，搞大集体时，哑爸家里很穷，曾经背他滚坡的哥哥分家出去了，他与弟弟及父母在一起过日子，姐姐和妹妹都陆续出嫁了，他既不能出嫁，又没能找媳妇。

    记得我在读初中的时候，哑爸在家里发寡性（哑巴生气后乱打乱整，象疯子一般不能自控。）硬要找个女人（老婆），他看上了他的小表妹儿，可是年轻漂亮的小表妹又看不上他。于是他迁怒在家人身上，见哪一个都不顺眼，他对已经结婚的弟弟大打出手，莫名其妙地动手打弟弟，却被弟弟反而痛打一顿。挨了打，他伤心得痛哭流涕，他一边哭一边朝我们家跑，到了我们家就向我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花儿打我——”他叫他弟弟的小名“花儿”我父亲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让他进屋坐下并招待他吃饭，待他消了气并把“花儿”叫来细说细教，不许“花儿”再打哑巴哥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听说我哑爸要找女人（老婆）了。

    哑爸虽然是个哑巴，他却是个好庄稼汉子，什么农活都干得顶瓜瓜的。搞大集体时，玉米到了锄二道草的时候，几十人在一起排成一个长蛇阵薅锣鼓草，两个锣鼓匠在队伍前面，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唱，一声山歌，一阵锣鼓，领工锄草。山歌内容十分丰富：有三国、有唐朝、有说岳、有祝英台与梁山伯——有随意编的顺口溜。一阵阵锣鼓声震得禾苗摇头晃脑，劳作者也附和着锣鼓的节奏挥动铁锄尽兴锄草。山歌唱得人欢畅，锣鼓击得喜洋洋。有时候，男女老少也附和着锣鼓匠一起唱那情调绵绵的山歌。有时候锣鼓匠故意催工：“左边的大姐快点干啰！”“咚啭咚啭咚咚啭”“右边的小伙要上前呢！”我那时放假在家也去赶热闹薅草，哑爸见我出工了，就笑嘻嘻地带着我一起薅草，有时一路扫（薅）去一路扫（薅）来，很是累人的，哑爸见我慢了就帮我薅，让我提着锄子在队伍里走。我可轻松，他却累得两个喉咙出气，满头大汗淋淋。

    哑爸对人十分友好，见到人就是一脸笑。我十分敬佩他。如今他60多岁了，还在辛勤地劳作，一天都没闲过。党的政策好，前些年我在乡里做党委书记时给哑爸落实了“五保”供养经费。但愿哑爸晚年衣食丰足，此生没能找个媳妇，来生找个好媳妇吧！

    在我的记忆深处，哑爸与薅草锣鼓同在，劳动的欢乐与收获同在，历史的沧桑与现实的文明同在。哑爸在我视觉中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完美，完美得没有丁点儿瑕疵。他是那么纯真，象天使一般，空手来到人间，辛辛苦苦耕耘一生却无所求，无所获，最后也将空手回到天堂享受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