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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深,我拼命往里面探,半张脸也紧紧的挤压在泥地上。终于触到一物,啊,像麻袋,粗糙柔软。“蛇!”我脱口而出。同伴们看到我触电似的,手臂猛拉,泥水四溅,脸色突变。
我心狂跳不已,那能想到该死的蛇竟潜藏在蟹穴里。大孩子用大锹三下五除二挖了一个深深的沟壑,那尽头竟藏着三只大山鸡蟹,还盘曲着两条红红的水闷蛇。那蛇被伙伴用锹地狠命剁成数节,其中一条竟是有孕在身的母蛇。
自那以后我再不敢把手往洞里掏了,觉得那里总潜伏着危险。这事也成了村里年轻父母训诫调皮孩子的鲜活案例。
乡间草木茂密,接近自然,蛇是极为平常的动物了。在这样的初夏时节,若下了一夜的雨,那蛇有时竟沿着屋檐或鼠穴游进村民的房屋里。村民很迷信说家蛇不能打,还说伤害家蛇于家中人不利。
我家东边的老屋常常有蛇光顾。
有一回夜间,大哥打算为孩子把尿,用手在床头枕边摸火柴,竟摸到粗糙冰凉的一节蛇身上。点燃灯,竟是一条粗大的火赤练,昂着头往罩子灯吐着信子。大哥把蛇拉到地面用大锹奋力一扎,可怜那蛇首身分离。深夜里,家里人都被惊动。母亲说家蛇不逢单,断定还有一条。果然在墙角的鼠穴里昂着一个贼头贼脑的扁脑袋,母亲用油灯把蛇半截身引出洞口,大哥迅速用锹扎下蛇头,从洞里呼哧哧拉数尺长的火红蛇身。
第二天,两条红色的火赤练蛇拉直了展放在院子里,身体足足有一扁担长,腰身足足有酒杯口粗。引来很多围观的村民,也都啧啧称奇。
家庭大得再不能居住在一起,大哥到村边空地盖了新房子。这老屋便是我的房间。也是在初夏,那时我在读初三,常常要看书到深夜。有一次,我倚在床头,两眼模糊。一揉眼,竟看到,屋子中央,盘结着一大圈,中间还高昂着脑袋看着我或是我头顶的灯泡。起初我还以为是在梦境,但后来明白这不是幻觉,这是一条漂亮的水蛇。这不速之客,难道觉得我孤单,那何不幻化成美女,却以本来面目见我?或许受聊斋一类书的影响,胡乱的想着。但现实不会那么浪漫,一想到这蛇也竟这样猖狂。我竟一时逞血气之勇,跳下床,伸手去捉,那蛇似乎读懂我的心思,悄悄而不失风度地望墙角暗处游去。我翻箱捣柜寻找,哪有蛇的踪影?它大概从鼠穴悄然遁走了。
我也曾看见过蟒蛇。小时候,村西南边有一个长满水草的池塘,周围满是似乎要成精的畸形老树。我看到一节碗口般粗的黑色身段在茂密的水草间一翻,我似乎觉得天昏地暗,因为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大蛇。后来听说有一种叫“黑乌风”的蟒蛇,皮可以用来蒙二胡。我想大概是这种巨莽吧。现在那池塘变成了碾场。
我也曾经被青蛇追击过,那是我破坏了它的清净。那时读初中,放学贪图便道,背着书包,哼着歌蹦跳而行,拿着枝条,边走边抽打着路边花花草草。刚到芦苇荡边,突然发现一条大青蛇盘踞在草陂上,很是悠闲。我竟不怀好意地悄悄拣起几块土块对准青蛇就是用力一掷。突然间,那蛇似触电,昂起三角脑袋,足以盈尺,突突吐练,似乎在寻声辨别投掷来源,随时攻击。我吓的毛骨悚然,腿如灌铅,汗不敢出。最后用泥块往麦田一掷,沙沙的响声,错乱了蛇的判断,它嗖地一声蹿进麦田,我才得以解脱。
小时侯,也曾听村民说有一种蛇长有四只脚,善跳,若跳起比人高,人就会死掉。那蛇起跳的时候,人要脱下一只鞋,往空中一抛,若比蛇高,蛇便会羞愧而死。那时,在墙角玩耍总时时提防着四脚蛇,预备随时把鞋子脱下来。
也听说邻村的村民被“土呆子”咬死的。那“土呆子”其实是蝮蛇,颜色和泥土一般,总是盘结着,口里吐着吐沫,人不注意就会踩到它,那“土呆子”用口一咬,人走不到几步便痉挛而死,所以又叫“七步倒”那时我们走路总低头看着脚下。
也听说竹林里有一种蛇,颜色和竹子无异,也是巨毒无比。据说有个村民在竹林里手指头被咬了一口,便用镰刀迅速把自己被咬的那节指削掉,才保住性命。
关于蛇的种种,似乎难以从记忆里抹去。现在乡村很难看到蛇了,人们没有了这可怕的朋友,似乎在丢失天性本能中的一种必要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