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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已流了她整张粉脸。
“我只是想爱你。”
“爱这种东西不符合我的求生之道。”有些人一遇上了,就知道往后的结局。她是个声名狼藉的偷儿,他虽也是半斤八两的贼寇,但他有攀龙附凤的机会,犯不着陪着她混迹江湖。
“不要用你短视的想法衡量我的情感。”殷之昊不理幽怨的刘婉君,径自拉着玉玲珑往外走。
“殷大哥!”刘婉君慌忙追上来。
“不要吵!”今晚他跟玉玲珑要好好的谈一谈,所有生人严禁干扰。
“殷大侠请留步。”刘管家匆匆自前院跑来。
“又怎么啦?”这一家人实在有够烦的。
“请借一步说话。”刘管家叽叽咕咕的附在殷之昊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浓眉忽地紧蹙,面容急敛。
“我先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玉玲珑犹来不及问,刘管家已拉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向穿堂。
霎时,玉轩厅里突地变得静悄悄,不用转头,她也知道刘婉君那一双恶毒的眼,铁定还在继续发射冷箭。
“你一定无所不用其极,才能让殷大哥对你这么迷恋。”刘婉君讥诮的开口。
“你和殷之昊是第一次见面吧?”初初谋面,就掏心掏肺,不觉得操之太急了?也难怪啦,千金小姐泰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会误把豺狼虎豹当成如意郎君。
“才不呢,在几年前我爹冒死救他回府时就见过他了。”刘婉君那年十四岁,即已对殷之昊飘然形迹、飞扬隐逸的神-深深着迷。数天前得知他将到家里来,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可谁知道,他风流劣性不改,竟又带了一名女贼同行。
乌鸦岂可比凤凰,聪明人就该在这节骨眼表现出名媛闺秀的风范,直接把这个女宵小傍比下去。
“也就是说,你暗恋他已经很久了?”从她刚才的表现就已令路人皆知。
“这种话你居然说得出口。”一点都不害臊。
咦,玉玲珑挑高一道眉,她都敢做了,却不许人家说?
“你以为你跟殷大哥会有美好的结局?”
“请别误会,也别咒我,谁希望跟他牵扯个没完没了?”朝天空吐出半截舌头,玉玲珑复转头调侃刘婉君“你也别装了,喜欢就喜欢,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易。”她又在动歪脑筋发不义之财了。
“什么交易?”刘婉君诚惶诚恐地瞪着她。
“我助你如愿以偿,你则”
“给你一大笔钱?”她立即接口“-要多少?”
“那要看殷之昊在你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喽。”钱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啦!这女人太臭屁了,不坑她一点银两花花,怎么对得起自己。
刘婉君沉吟许久,盯着她的眼问:“你真的不爱他?”先弄清她真正的意图,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和一名小偷谈交易,无异是与虎谋皮。
“你几时见过一个唯利是图的偷儿没头没脑的去跟人家谈情说爱?没事坑害自己,会血本无归的。”不正面回答问题,就是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
刘婉君望住玉玲珑,思想如被灿亮的天色吞噬去。她爱殷之昊,尽管殷之昊落拓江湖,风流成性,但他浑身充斥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只要他愿意,荣华富贵绝对是指日可待,连她爹都对他刮目相看,她怎能将他拱手让人?
“你骗人,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他。”否则她也不会陷得这么深呀。
“骗你有钱赚吗?”玉玲珑无谓地耸耸肩“他是很令人心动,但,白花花的银两却更吸引我。听说过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吧?殷之昊的魅力还不能让我为他舍去这条小命。”
这倒是。刘婉君怎么看,都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
“五百两,我只给得起这么多。”
她颇谙以低抑高的杀价哲学哟。
“一千两。”须知殷之昊是个超级智能型摇钱树,五百两出卖他,忒也太对不起他了。
“七百。”
“八百五。”如果他知道她们在朗朗乾坤下,用这么草率的态度拍卖他的情感,想必会气得头顶冒烟、七孔流血。
“成交。”刘婉君倒也干脆,当场掏出两张两百两的银票作为订金。“你打算怎么帮我?”
玉玲珑慧黠的眼珠子上下左右一溜“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你想会不会太快?”
“今晚?”她红脸心跳地问。
哇,-也太急了吧。
“今晚不行,得等我帮他把你爹要的那名女孩找到以后才行。”不然她的五万两很有可能朝不保夕。
殷之昊随刘管家一去就是大半天,害玉玲珑在刘府里闷得快受不了,兀自四处游荡。
穿过临水观月的楼台,见一楼宇外墙爬满了紫藤,拨开紧密树叶可以见到大门上一块泛黑的横匾,上书“含烟翠”房门紧闭,但二楼的窗户半敞。
玉玲珑双足一蹬,轻易地上了楼台,里头陈设雅致,古朴中难掩其矜贵的风华,每张字画、条幅都出字名家的手笔。
拾级而上,上头一房一厅,空荡荡的,桌子、椅子、橱子,尽岸阙如,墙上唯有一幅超大的仕女画,这画,好美、好旧好眼熟
“天-!这女人长得跟我好象”她着魔似地伸手探向画中人的鼻眼。
“嘿!”一只巨掌猝然环胸抱住她,扳转过她的身子,快速搂往楼外。
“你见到了吗?那墙上的女人”玉玲珑挣开殷之昊的手,反抓着他问。
“那女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武断的定论透着蹊跷。
“是吗?你见过长得这般神似的两个人?”要她完全不起疑心,哪办得到呢?
“那人是刘尚鸿的表妹,当今的皇后娘娘。”
“呵!?”玉玲珑错愕地张大眼,双肩颓然往下低垂。“是这样啊?”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脑中乱絮如麻,心绪一阵难以名状的忐忑。
“你不该擅闯别人的地方,说,是不是又摸了人家什么东西?”见她神魂依然飘忽,殷之昊赶紧安个罪名给她,帮忙她快快恢复精神。
这帖药果然神效,只见她大刺刺的一挥手“才没有呢!我已经打算弃偷从良了。”算算她未来预期可以得到的财富,足够她吃香喝辣一辈子,何必还辛辛苦苦去当小偷。
“什么原因?”殷之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小心收藏在腰际荷包里的银票抢了去。“区区八百五十两就让你恶性毕露,出卖亲夫?”
嗄!?“你怎么知道的?”好啊,该死的刘婉君竟然扯她后腿!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惩罚一个见利忘义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昧着良心污来的钱据为己有。“所谓见者有份,这四百两我就笑纳了。”
“不行,那是我”
“你怎样?”
“我”辛辛苦苦骗来的呀。“你敢把它拿走,我就在这儿嚎啕大哭。”这威胁够狠吧?
“噢?”殷之昊诡谲低笑,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出其不意地含住她的唇,狂烈地吻得她惊心动魂,令她连喘气都觉困难,更甭提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然而却用一种陌生的疏离眼神凝睇着她。
玉玲珑抚着被他吻疼的唇,轻轻挪开她的怀抱。
“为什么这样看我,好象你从来不曾认识我一样?”出去大半天不回来,一回来就阴阳怪气的。
“我是认不得你了。”他说话的音调很低,仿佛自语自言的呢喃。
“大不了我把银票还给刘婉君。”玉玲珑以为他是为了这桩事情愀然不悦。“你这整个晌午都到哪儿去了?刘尚鸿给你那个女孩子的什么线索没有?”
“给了。”他面上殊无欣喜之色。
“真的?那我们快去找她呀。”一旦找到那女孩,就富贵在望了。听到这个大好的消息,方才的欺陵和激情马上被她-到九霄云外。
殷之昊看着她喜上眉梢的兴奋模样,心口顿时凉了半截“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比不上那五万两白银?”
玉玲珑微楞,继而坚毅地点点头。
见状,他有半刻的失神“也罢,无情无爱才能了无牵挂。”
“你能认清这点是最好的。”玉玲珑故意忽略他脸上怪异的神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儿个一早。”
新月如勾,斜斜地倚在天空,窥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殷之昊伫立在荷花池畔,怔怔地眺望远方的山林景致,然心念一片芜杂,竟是见山不是山,见林不是林,在他惆怅的眼中,蓦然浮现她婀娜的身影。
如果一切属实,他要怎样抉择?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混迹江湖十余载,他不曾像今夜如此缱绻又栖徨不安过——若非玉玲珑的出现。这阵子他的心情特别笃定也极度浮躁,觉得美好前景指日可待,又患得患失地预知终将事与愿违。
他抽出长剑,剑身在月光下发出碧幽精魄,挥舞长剑,流光疾掠,金羽纷飞,出神入化,一如他浑身练就的绝世武功。
武林奇侠、沙场英雄,稀世名剑总是耿忠地伴随着他的主人,不像女人,视钱如命而善变。
玉玲珑终将不属于他,倘若她真如刘尚鸿所猜测,是皇后十八年前“失窃”的女儿,那他两人之间就不再有明天。
区区五万两已经足以让她舍他而去,何况堂堂一名公主,那将意谓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说什么也下可能放弃的。
公主与大盗?
多么不配啊!他这一生从不为任何人牵肠挂肚,第一次心甘情愿试作凡人,居然就人财两失,当真是气煞人也。
剑锋一个逆转,咻地扫落漫天逐渐变色的黄叶,缤纷如粉的红花也未能幸免,冉冉堕落尘泥。
情思再度涌上心头,额际冒出豆大的汗水,口干舌燥地收剑入鞘,才惊觉自己的一双脚不知何时竟深陷软泥中。
泥足深陷呵!
冥冥中,恍似有一种割舍不断的牵扯在引领着他,朝依然亮着烛光的厢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