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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相同的,但得到的祸福却不相同,兴衰的情况也不一致。博大宽广、无所不知的上天,难道是这样的吗?诗中说:“虽然风雨不停,天色晦暗,但是鸡总是呜叫不停。”所以善人总是行善,哪会停止啊!

    食用稻粱,进用鱼肉,穿上狐皮衣裘,披上洁白的捆绢,观看奇妙精美的舞蹈,聆听云和良材制作的琴瑟演奏,这是百姓生活的需要,并不是要求取什么才这样干。培养道德,学习仁义,建立深厚的孝悌之情,树立忠贞的节操,接受礼乐的浸润、熏陶,遵循先王的典则,这是君子生活的需要,并不是要求取什么才这样干。这样,那么君子遵循正道,实施正道,乐从天道的安排,安守自身的命运。他们明白面对命运无可奈何,懂得兴衰荣辱并不依赖人的智慧和力量。因此福庆逝去而不去寻找,祸殃来临而不去抗拒,能够生存也不特别喜悦,面对死丧也不感到忧戚。居住瑶台厦屋,不能使他欢悦;身处土室蓬户,不会使他忧虑。处在富贵当中,不会得意忘形、目空一切,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会寝食不安、极力追求。这样的话,哪会有太史公司马迁、江都相董仲舒悲士不遇赋这类的文章出现啊!

    刘峻的辨命论写成之后,中山刘沼写信驳斥刘峻,一共去信两次,刘峻也都一一申辩分析,给刘沼以答覆。恰好刘沼去世,没见到刘峻后来回覆的信件,刘峻于是写信追答已经去世的刘沼,叙述事情前后经过以及自己的情怀说:“刘沼已经提出这样的诘难,正遇上我家有兄弟死丧之事,竟然未能及时回覆他。不久,刘沼先生和我们永别,变成异物,他的其他言论,就此藏着没有传出来。有人从他的家中得到这些言论给我看,他的美言未能全部说出,人却已经亡故;文章的字迹还新,而墓上的青草却已生长茂盛,我为此而悲伤,涟涟的泪水不知对着谁流淌。虽然人生短促,如驷马过隙,光阴似箭,如水波流逝,电光闪烁。他的人品如秋菊春兰,他的美好声誉不会消逝。所以记下这事的大概经过,以酬答刘沼的美意。假如墨翟所说的杜伯死后有知的说法没差错,页谊在宣室谈论的鬼神之事有应验,那就希望你墓地的树木能像束乎冢上的树,为表达你思念故国之情,而都指向京城;希望你能像盖山的泉水,听到音乐之声能够应着节拍涌流。我衹能像延陵季子那样把宝剑悬挂在坟墓上酬答友人,遣让我感到多么遗憾啊!”刘峻的论文因为太长而不登载。

    刘峻又曾经撰写自序,大略的内容说:“我拿自己和冯敬通相比,我和他有三个方面是共同的,四个方面是不同的。为什么呢?冯敬通才华出众,在当时首屈一指,志气刚烈,坚如金石;我虽然比不上他,但是我节操坚贞,豪爽刚毅,这是相同的第一个方面。冯敬通恰好遇上中兴国运的圣明君主,但最终不被试用;我也遇上以治国著称的英明君主,也在壮年时期就遭到槟斥,这是相同的第二个方面。冯敬通家中有生性妒忌的妻子,为此他甚至于要亲自汲水舂米,操持家务;我家中也有个凶悍的妻子,也使得我家中生活困顿,不得安定,这是相同的第三个方面。冯敬通生逢更始年代,曾经担任将领,带兵打仗;我从年轻到年老,始终忧伤失意,抱负未能舒展,这是不同的第一个方面。冯敬通有一个儿子冯仲文,有官位,有名声;我遇上了和邓伯道同样的祸事,始终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是不同的第二个方面。冯敬通体强力大,老而益壮;我患有疾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这是不同的第三个方面。冯敬通虽然像芝草蕙草被焚毁,无声无息地死去,但他被名贤仰慕,他的流风余韵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流传越久。他的名声会更大;我生活淡泊,声名寂寂无闻,世人都不了解我,一旦离开人世,就像枯死的秋草,无人间津,这是不同的第四个方面。所以自己勉力撰写遣篇叙,留给关心我的人。”

    刘峻居住在束阳,吴、会人士很多跟从他学习。普通二年,刘峻去世,死时六十岁。门人给他谧号定为玄靖先生。

    刘沼字明信,中山魏昌人。他六代以前的祖父刘舆,晋时被追赠为骠骑将军。

    刘沼从小就善于写文章,长大成人之后,学问渊博。他在齐朝初出仕任奉朝请,冠军行参军。;乃初年,型迢被拜为后军监丛王记室参军,秣陵令,他在遣期间去世。

    谢几卿,陈郡阳夏人。他的曾祖父谢灵运,宋时任临川内史;父亲谢超宗,变时任黄门郎。都在前代享有盛名。

    邀几卿从小机警聪明有口才,当时人们称他为神童。后来谢超宗因事获罪被贬谪去越州,途经新亭渚,谢几卿不忍和父亲诀别,于是投入江中,左右的人急忙营救,得以没有沉溺江中。到为父亲守丧的时候,他因哀痛而毁伤了身体,超过了礼仪的规定。服丧期满,他被召补为国子生。齐文惠太子亲自主持策试,他对国子祭酒王俭说:“谢几卿本来的特长就是精通玄学,现在可以用经义考问他。”王俭按照文惠太子的意思提出问题,谢几卿随着问题答对,文辞流畅,文惠太子对谢几卿大加称赞。王俭对人说:“谢超宗算是后继有人了。”

    谢几卿长大成人之后,十分好学,他广泛涉猎群书,又有文采。初出仕任豫章王国常侍,积功迁任车骑法曹行参军,相国祭酒,出京任宁国令,又入京补尚书殿中郎、太尉晋安王主簿。天监初年,谢几卿被授任征虏鄱阳王记室,尚书三公郎,不久又任治书侍御史。以前郎官转任侍御史之职,人们戏称为“南奔”谢几卿因此感到很是失意,常常称说有病,台府中的事务全不再过问。谢几卿又徙为散骑侍郎,积功迁任中书郎,国子博士,尚书左丞。谢几卿详细了解旧事常例,仆射徐勉每次遇上疑难,常常向他询问。但是谢几卿生性放达,不拘小节,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去干,不受朝廷法纪的约束。他曾经参加乐游苑的宴饮,未能吃醉就回来了,他就在归途路边酒家,停下车,褰起帷幔,就坐在车上和车前三个侍从马夫对饮,当时围观的人犹如一堵堵墙,谢几卿若无其事,处之泰然。后来,谢几卿因为在朝廷官署裹,夜晚穿着短裤,舆门生在阁道中饮酒狂呼,被有司纠弹,因此获罪而免去官职。不久又起用他为国子博士,不久他又被授任为河东太守,任期未满,他陈说自己有病而解职。不久,谢几卿又被授任为太子率更令,迁任镇卫南平王长史。普通六年,皇上下诏派领军将军西昌侯萧渊藻督率各路人马北伐,谢几卿上表启奏请求随军北伐,被提拔为军师长史,加威戎将军。北伐军到涡阳败退,谢几卿因此获罪而免去官职。

    谢几卿的住宅在白杨石井,朝中那些与他交情好的官员常会带着酒去他那儿,他家常常宾客满座。当时左丞庾仲容也因免官家居,他们两人志趣相投,都放荡情怀,不拘小节,有时乘着无盖无帷的敞车去郊野游玩,喝醉了就手击金铎唱哀歌,不理睬人们的议论。湘束王在荆州,写信安慰鼓励他。谢几卿回信说:

    下官我自从和你在南浦分别,就在柬郊隐居,每逢望日,登高临风,伫立远望.回想你的恩泽,回忆那陪同游宴的情景,在清池中驾着桂桌荡漾,在高山顶的落花上席地而坐赏玩风景。沐浴着兰花的馨香,举杯痛饮美酒,在旁听着贤士的高论,如同倘佯在玄学的长河中。辩才如波涛汹涌。口若悬河尚不足比况;文辞如春藻丰美,华丽的花纹也无法匹敌。个个都为之感动,口服心服。在这种环境中,不觉得春日的漫长,衹感到长夜的短促。这种欢乐的聚会很难常常进行,友朋如风云一样易于远离,想起逭欢乐的日子如同在昨天,忽然间又是秋天来临。你的恩惠照样施加给我,善意的劝告从远处送来。我因事罢官回家,哪裹算是隐居。既然不是高官,理应回到自己的田宅。耕田劳作,完全符合你的教诲。我本就缺少愿受羁绊的品格,更不愿凭藉官爵作进身之资,衹是因为年老而使行动迟钝,因为疾病而使内心沮丧,辗转在床榻上,已经经历七十余天,梦幻时时出现,忧伤久存心中,最终知道这样下去没有好处,想着要自己排遣烦忧。寻找玄理涤荡心志,就以顺应命运当作美味佳肴;拿镜自照形貌,反而以衰疲当作令人忘忧的萱树。所以能仰慕君子之道,怀念前代贤哲,鬼谷深藏不现,接舆隐居不出,有的为逃命隐于屠肆,有的从关市发迹,那些人距今已经久远,但其遣风令人仰慕。假如让那些死去的人还有知觉,他们难道不会在九泉之下为悲伤缠绕,怅恨没赶上这群贤毕集的美好时光;假如让那些逝去的人能重返人生,他们一定会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高高兴兴地同去游览玩乐,使我这个种田的老农夫,能战战兢兢地忝居末座。离开你的el子已经很久,前来陪从你的日子尚未有期,用连剑飞凫比喻我的心情,并不适合。怀念你的恩德,衹会自己暗中垂泪。

    谢几卿虽然不注重操守,但他全家十分和睦融洽。他的兄长谢才卿去世很早,谢才卿之子谢藻很早就成为孤儿。谢几卿抚养谢藻,照顾十分周到。到谢藻长大自立,历任清贵的官职公府祭酒、主簿,都是谢几卿鼓励诱导的结果。世人因此称道谢几卿。

    谢几卿还未等到朝廷按资历任用。就因病去世。他有文集流传于世。

    刘勰字彦和,东莞莒人。他的祖父刘灵真,是司空刘昼主之弟。父亲,任越骑校尉。

    刘勰早年失去父亲,志向坚定,爱好学习,家境贫穷,他不结婚娶妻,而依附和尚僧佑,同遣和尚一起相处,经过十多年,于是他精通佛教的三藏,他就区别门类,排列收藏。现在定林寺收藏的经书,就是刘勰整理的。

    天监初年,刘勰初出仕任奉朝请,中军临川王萧宏选用他为兼记室,他又迁车骑仓曹参军。刘勰出京任太末令,治政有清正廉洁的政绩。他又被除授为仁威南康王记室,兼柬宫通事舍人。当时祭祀七庙的馈飨祭品,已经改用蔬食果品,但郊祀天地、祭祀农神社神还使用牛羊豕作牺牲。刘勰于是上表进言,认为郊祀天地礼仪应当和祭祀七庙的礼仪作同样的改变,祭品也用蔬食果品。皇上下诏交付尚书议决,最后确定依照刘勰的陈奏办。刘勰迁任步兵校尉,兼舍入之职不变。昭明太子喜好文学之士,他仰慕刘勰,和刘勰密切交往。

    起初,刘勰撰写文心雕龙五十篇,论说古今文体,他编定后依次排列。文心雕龙的序说:

    文心,是指写文章的用心。从前,涓子写琴心,王孙子写巧心,都因为“心”表达的意思淳厚完美,所以用它作书名。从古以来写文章,都依靠雕琢修饰写成,恐怕是取用鞫奭的典实,所以大家都称写文章为雕龙。古往今来,时代久远,世上庸人和贤人混杂,那些出类拔萃的人,衹是依靠才智和计谋而已。岁月会飞快地流逝,人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永存,要使声名和事业留传下来,就衹能依靠写作了。人类的形貌象征着天地,又从五行中秉受了天性,耳目好似日月,声气好比风雷。人超出万物,也算是最为灵异的了。但是人的身体比草木还要脆弱,而声名却可以胜过金石的坚固,长存不朽,因此君子活在世上,要建立功德,撰写著作,这哪裹是喜欢辩论,是为了树立声名而不得已啊!

    我年纪已遇三十,曾在一个夜晚梦见自己手上拿着红漆祭器,跟随着孔子向南走,早上醒来,内心十分高兴。伟大的圣人是很难见到的,现在他竟屈尊降临我这无名小卒的梦中!自有人类以来,从没有像孔子这样的圣人。要阐发圣人的思想,没有什么方法胜过给经书作注,但马融、郑玄这些前代大儒,已经精辟地弘扬了圣人的思想,即使我有什么深入的见解,也不足以自成一家。祇有文章能发挥功用,它犹如经典的枝条,五种礼制依靠它来制定实施,六种法典依靠它发挥作用,君臣业绩依赖它得以焕发光辉,军令国法依赖它得以昭明世人。详究文章的本原,没有一样不是出自经典。但后代距离圣人时代已很久远,文章体制逐渐衰败,作家追求新奇,言辞崇尚浮浅怪异,好比在华丽的羽毛上再加纹饰,在巾带上再绣上花纹,文章于是离开根本越来越远,最终造成乖谬和浮滥。周书评论文辞,重视贴切简要;王迂教育学生,憎恨异端邪说。这两种说法有区别,应当领会其中的要点。于是我提笔磨墨,开始论文。

    考察近代,论文的人已经很多了。如魏文帝曹丕的典论,陈思王曹植的与杨德祖书,应场的文质论,陆机的文赋,挚仲洽的文章流别论,李弘范的翰林论。它们各自祇接触到文章的一个方面,很少能从各个角度分析。它们有的褒贬当时的人才,有的品评前贤的文章,有的泛泛指出文章意旨的雅正和鄙俗,有的对文章内容作粗略的概括。魏文帝典论内容细密,但不完备;陈思王舆杨德祖书颇为明晰,但漫无边际;应场文质论有文采,可是粗疏;陆机文赋构思巧妙,但琐碎杂乱;挚仲洽文章流别论内容精粹,但不切实用;李弘范翰林论浅薄而不得要领。又有桓君山、刘公干之流,应吉甫、陆士龙之辈,泛泛讨论过文章的立意,时或有较好的意见出现,但他们都没有能从树木的枝叶中追寻到根本,从水的波澜追溯到源头,没有继承前代圣贤的教导,因而对开拓后辈的思路没有益处。

    文心雕龙的写作,立足正道,效法圣人,依据经典,参酌纬书,从楚辞中探究变化,文章的关键,也算是探究穷尽了。至于论述有韵和无韵的篇章,就按文体区分,推究文体的来源,叙述文体的流变,解释各种文体的名称,揭示名称的意义,选定各种文体的文章加以评论,阐述写作道理,总结各种文体的特点。本书的上篇,已经明确了纲领。至于剖析情理,分析文采,全面分析文章脉络,推论神思和体性,考虑风骨和定势,包容附会和通变,观察声律和练字,在时序中谈到了文章的兴衰,在才略中议及了褒贬,在知音中寄托了惆怅感叹,在程器中发表了感慨,在序志中畅叙情怀,统驭各篇。下篇的细目,也就此揭示了。安排内容,确定名称,一共五十篇,恰好符合易

    的大衍之数。其中讨论文章功用的,衹有四十九篇而已。

    评论一篇作品比较容易,全面评价许多作品就很困难。本书虽然衹采择细如毛发的少数篇章,进行了深入骨髓的详尽剖析,有的文章用意曲折,源头邃密,看似浅近,实则深远,本书没有谈到,也是数不胜数。至于品评文章的文字,有的和前人之说相同,这并不是有意雷同,是因为按理不能不同。也有的和前人见解不同,这也不是随意标新立异,是因为按理不能相同。有的说法相同,有的说法不同,不必计较这些说法是古人的还是今人的,主要是分析文章结构条理,力求公允恰当。驰骋在文学领域,周游艺苑之地,这些议论也接近于完备了。衹是语言不能把心意完全表达,圣人也曾为此而深感困难,凭我这浅陋的见识,怎么能给人建立法度规矩?众多的前代先贤,使我开阔了眼界;在我不能预知的未来,这本书或许要让大家屈尊一读。

    刘勰文心雕龙写成之后,并没受到当时名人重视。刘勰看重自己的文章,想要获得沈约的评价。沈约当时地位十分显贵,刘勰无法见到沈约,刘勰于是背着自己的书,在路上等候沈约出门,然后上前拦住沈约的车,样子像是要卖书。沈约当即命人取来阅读,他十分看重这部书,认为逭书深刻地说出了写文章的道理。他常常把这部书陈放在自己的几案上。

    但是刘勰写文章阐述佛教教义是他的特长,京城的寺塔及出名僧人的碑志,一定要请刘勰撰写。皇上下达命令要刘勰与慧震和尚在定林寺撰写经证。事情完成之后,刘勰于是上表启奏,请求出家为僧,他事先燔烧自己的鬓发,发下誓愿。皇上准许了他。刘勰于是就在定林寺中改穿僧衣,改名为慧地。刘勰出家不到一年就去世了。他的文章在世上流传。

    王籍字文海,琅邪临沂人。他的祖父王远,宋时任光禄勋。父亲王僧佑,齐时任骁骑将军。王籍七岁时就能写文章,到长大成人之后十分好学,广泛涉猎群书,而又有才气,乐安任叻见到他十分赞许。王籍曾经在沈约家为宾客,即兴赋得咏烛诗,沈约很是赏识。齐代末年,王籍任冠军行参军,积累功劳升迁为外兵、记室。天监初年,王籍被除授安成王主簿,尚书三公郎,廷尉正。历任余姚、钱塘令,都因为不检点而被免官。过了很久,王籍又被除授为轻车湘束王谘议参军,随王府到会稽。会稽郡境内有云门山、天柱山,王籍曾经到这两座山上游览,有时在山上几个月不回家。王籍到若邪溪时赋诗,其中有句说:“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当时人们认为,这两句诗的言外之意无与伦比。王籍回京任大司马从事中郎,迁中散大夫,王籍感到特别不得志,于是徒步在集市道上漫游,随意与人交往。湘东王任荆州刺史,提拔王籍为安西府谘议参军,兼作塘令。王籍不处理县中事务,衹是每天饮酒,有来县府诉讼的人,王籍下令鞭打他们然后放他们走。不久王籍就去世了。王籍有文集在世上流传。

    王籍之子王碧,也很有文才,比王籍早去世。

    何思澄字元静,东海郯人。他的父亲刘敬叔,齐时任征束录事参军、余杭令。

    何思澄从小勤奋好学,精于写文章。他从家居出仕任南康王侍郎,积功升迁为安成王左常侍,兼太学博士,平南安成王行参军,兼记室。何思澄随王府到丝j01,写了游庐山诗,选垫读到这首诗,十分赞赏,认为自己的作品赶不上这首诗。沈约位于郊外的住宅新建了书斋,沈约就命精于书法的人把这首诗题写在书斋的墙壁上。傅昭曾经请何思澄撰写释奠诗,文辞典雅华丽。何思澄被除授为廷尉正。天监十五年,高祖命太子詹事徐勉荐举学士进华林园编撰褊略,徐勉荐举何思澄等五人应选。何思澄迁任治书侍御史。宋、齐以来,这个官职渐渐不被重视,梁天监初年才重视对治书侍御史的选任,治书侍御史依尚书二丞的规格,车前也安排三名仆从,手执盛放官印的青囊。这样安排是因为按照旧例,纠弹不法行为的官员印绶都安放在车前的缘故。过了很久,何思澄迁任秣陵令,入朝兼东宫通事舍人。又除授安西湘束王绿事参军,兼舍人之职不变。当时徐勉、周舍都凭藉才气和能力在朝中掌管政事,他们两人都倾慕何思澄的才学,常常轮流把他邀来聚谈。昭明太子去世,何思澄出京任黟县令。迁任宣惠武陵王中录事参军,在任职期间去世,死时五十四岁。何思澄有文集十五卷。

    以前,何思澄与同宗族的何逊以及何子朗都有善写文章的名声,当时人称说:“东海三何,何子朗最有才。”何思澄听到这话,说:“这话错了。至于要说的话,仍应当算何逊最有才。”何思澄说这话的意思是,最有才的名声应当归于自己。

    何子朗字世明,早年就很有才气,遇事有独到的见解,精于清谈玄理,周舍每每与他交谈,叹服他玄理的精妙。何子朗曾经撰写败冢赋,是仿照庄周至乐篇马捶髑髅之说而写成,文字十分精巧。当时人们称说:“俊朗出众算何子朗。”历任官职有员外散骑侍郎,出京任国山令,在这期间去世,死时二十四岁。有文集在世上流传。

    刘杳字士深,平原平原人。他的祖父刘乘民,宋时任冀州刺史。父亲刘闻慰,齐时任束阳太守,有清明廉洁的政绩,刘闻慰的事迹记载在齐书。良政传中。

    刘杳还衹有几岁的时候,征士明僧绍见到他,拍着他说:“这个孩子确实是千里驹。”刘杳十三岁时,父亲去世,他守丧每次哭吊,哀痛之情感动行路之人。天监初年,刘杳任太学博士、宣惠豫章王行参军。

    刘杳从小好学,博览并精通各种书籍,沈约、任防以及在他们之下的文人,每每有遣忘的知识,都向刘杳询问。刘杳曾经在沈约处宾客坐席上谈及祭祀宗庙所用的牺樽,沈约说:“郑玄回答张逸,说是牺樽上画着婆娑起舞的凤凰尾。现在没有这种酒器,就是没有遵循古代的规制。”刘杳说:“郑玄这话未必可以作为依据。古代樽彝等酒器,都用木刻成鸟兽的形状,凿开头顶直到背部,以便酒器内的酒可以倒出来。以前魏代在鲁郡从地下发掘到齐大夫子尾陪送女儿的礼器,其中有牺樽,形状是供祭祀作牺牲的牛形;晋代永嘉年间逆贼曹嶷在青州盗掘齐景公的墓冢,又得到这样的两个酒樽,外形也是牛的形状。两个地方发掘出来的都是古代遗留下来的礼器,由此可知,樽彝等酒器用木刻成鸟兽的形状,并不是假的。沈约认为刘杳说得非常正确。沈约又说:“何承天纂文遣部书非常渊博,书中记载张仲师和长颈王的事,这事出自什么地方?”刘杳说:“张仲师身长一尺二寸,衹在论衡中见到这个记载。长颈王就是毗骞王,朱建安扶南以南记中说:长颈王从古到现在都没死。”沈约就把两部书拿来查找,果然全都像刘查说的那样。沈约位于郊外的住宅新建书斋,刘杳为书斋作了二首赞,把赞和自己的文章一起呈送沈约,沈约就命精于书法的人把刘杳的赞抄写在书斋的墙壁上。接着写信给刘杳回覆说:“我生平的嗜好,并不在于人间富贵,衹是游览山林的乐趣,常常因为政事繁忙而不能享受。现在我已年暮,这种兴致已经过去了;但还是稍微存有求取安逸、远离尘世的想法,存有清淡旷达的情怀。在东郊建房,并不是为了长住,正是想藉此稍微寄托以前的志向,时而能够在此偷闲休息。健垦面游居自娱之地,尘还型所述的佳美之境,衹能空怀深深仰慕之情,又哪裹能够仿效他们。你爱好质朴,感情深厚,惠赠我两篇赞,文辞赡富,文采妍丽,叙事抒情,两全其美,文句音韵,光采照人,读了你的赞辞,便觉这块地方,增添了十倍的自然风光。由此可知,华丽的文辞,带来的好处大而且多,我立即就把它挂在书斋裹,坐卧都可阅读玩赏。送来的其他文章,也都是佳作。山中寺院僧人时时给人策励,众堂兄弟又都是高远奇才,藉此可以欢笑,藉此可以愈疾,在这束郊建住房,就是兼取逭两点。等到会面的时候,再一起共叙情怀。”刘杳被沈约赏识竟到了这样的程度。刘杳又曾经在任叻家坐谈,有人赠送楛酒给任防,而礼单上写作“搌酒”.问玺喳:“这个字是对是错?”回答说:“姜苏字苑这个字作木旁,右边是若。”任防又说:“酒有千日醉,恐怕是假话。”刘杳说:“巡有种千里酒,喝了这种酒回到家才醉,也和千日醉酒类似。”任防十分吃惊,说:“我全忘了,实在记不起这种千里酒的事。”刘杳说:“这事出自彊五凰撰写的置郡事。杨元凤是魏代人,这部书还载有他的赋,说到三重五品,盗握。”当时就查检彊五周的书,型查说的都不错。王僧孺奉皇上之命撰写谱谍,向型查询问血统源流。说:“但望新论说:‘太史公三代世表用横行斜线排列成表格,全都仿效周代的谱谍。,以此来推论,血统应当从旦伐开始。”王僵噩感叹道:“这可以算是学到了未曾听到遇的东西。”周舍又问刘杳:“尚书官随身带着紫荷橐,相传说是‘携带夹囊’,遣究竟出自何处?”刘杳回答说:“张安世传说:‘手持橐,手板上插着笔,事奉孝武皇帝几十年。注都说:‘橐,就是。皇上的近臣手板上插着笔,等待皇上询问。”’范岫编撰字书音训,又向刘杳询问。刘杳博闻强记,都像上面记载的那样。

    不久就佐助旦捡编撰国史。又出京任临建令,任职期间有很好的政绩,任期满后,临津县有三百余人到宫廷请求让刘杳留任,皇上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刘杳以有病为由上表请求解职,回京城被授为云麾置圭王府参军。詹事徐勉荐举塑庐及颅协等五人进周编撰遍略。书编成以后,以原来官职兼廷尉正,又因为脚病而解职。随即写了林庭赋。王僧孺见到这篇赋赞叹说:“郊居赋之后,再没有像林庭赋遣么好的作品。”普通元年,刘杳又被授为谴正,迁任尚书驾部郎,数月之后,又徙署仪曹郎,仆射涂塑把尚书省的文书事务全都交给刘杳处置。刘杳又出京任余姚令,在职期间清正廉洁,有人馈赠,他全不收受,挝墓王颁发文告称赞褒奖他。刘杳回京城又被授为宣惠湘东王记室参军,因母亲去世而离职。服丧期满,刘杳又任王府记室,兼东宫通事舍人。大通元年,刘杳迁任步兵校尉,兼舍人之职不变。昭明太子对刘杳说:“从前阮籍因为步兵厨营人善于酿酒,就请求任步兵校尉之职。酒不是你喜欢的东西,而你却担任了步兵校尉之职,就正是因为你的才学无愧于古人。”不久,皇上命刘杳代裴子野知着作郎事。昭明太子去世,新立太子,按惯例原任太子官员没有留任的,皇上命刘杳破例留任。刘杳接着为太子徂归赋作注,他的注被称为广博周全。仆射何敬容启奏让刘杳转任王府谘议,高祖说:“刘杳必须先具备在中书省任职的经历。”接着就授刘杳为中书侍郎。不久后刘杳又任平西湘束王谘议参军,兼舍人、知著作等职不变。又迁任尚书左丞。大同二年,刘杳在任职期间去世,死时五十岁。

    刘杳注重自身修养,清廉俭朴,没有嗜好。生性不自夸,不议论别人的长短,到他见到佛教的经文教义之后,常行慈悲,并能忍辱。天监十七年,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刘杳便长期不吃腥膻,遵循戒律衹吃蔬食。刘杳临终的时候,留下遗言,要在殡殓时给他穿上僧人的法衣,用无盖无帷的敞车装载灵柩,运回家葬在祖先墓地襄,随便得到一块地,衹要容得下棺柩就够了,不要设灵筵祭奠。刘杏的儿子都一一遵照办理。

    刘杳从年幼直到成年,著述很多。撰有要雅五卷,楚辞草木疏一卷,高士传二卷,东宫新旧记三十卷,古今四部书目五卷,都流传于世。

    谢征字玄度,陈郡阳夏人。他的高祖父谢景仁,宋时任尚书左仆射。祖父谢稚,宋时任司徒主簿。父亲谢璟,年少时就和堂叔谢跳同样出名。齐竟陵王萧子良开建西邸,招揽文学之士。谢璟也在被招之列。隆昌年间,谢璟任明帝骠骑谘议参军,领记室。迁任中书郎,晋安内史。高垫平定京城,邀堤任霸府谘议,凿台黄门郎。天监初年,谢彊积功迁升为司农卿,秘书监,左民尚书,明威将军、束阳太守。高祖要用谢璟为侍中,邀堤以年老为由坚决推辞,请求任金印紫绶之职,还未按等级任命官职,谢璟就因病而去世了。

    谢征从小聪慧,邀荡认为他才能优异,常常对自己的亲属说:“这个孩子不是平常之辈。令人担忧的是他的寿命;假若上天给他年寿,我就没有遗憾了。”谢征长大成人之后,风度仪表都很美,爱好学习,善于写文章。谢征最初任安西窒盛王法曹,迁任尚书金部三公二曹郎,豫章王记室,兼中书舍人。又迁任平北谘议参军,兼鸿膻卿,舍人之职不变。当时魏中山王孟监返回北方,产趄在武擅毖为他饯行。高祖要群臣在酒宴上赋诗三十韵,限定三刻完成。谢征二刻就把诗写好,文辞很美,高担读了又读。谢征又为临汝侯渊放生文,也被当代人赞赏。

    中大通元年,堂堂因为父亲去世而离职守丧,接着母亲又去世。皇上下诏命谢征守丧期间起复为贞威将军,回京暂时摄理原来的职务。服丧期满,被授为尚书左丞。中大通三年,昭明太子去世,高祖立董网为皇太子,将要颁发诏令的时候,高祖衹是把尚书左仆射何敬容、宣惠将军孔述递以及谢蛮等三人召来,和他们商议。邀堂当时年纪还轻,职位不高,但对他的任用、恩宠都很厚重。四年,谢銮积功迁任为中书郎,鸿胪卿、舍人之职不变。中大通六年,谢征出京任北中郎邃童工长史、尘卢噬太守。谢征任职期间去世,死时三十七岁。谢征的友人琅邪王签收集他的文稿整理为二十卷。

    臧严字彦威,东莞莒人。他的曾祖父臧焘,宋时追赠为左光禄大夫。祖父臧凝,齐时任尚书右丞。父亲臧棱,任后军参军。

    臧严年幼时有孝敬的德性,为父亲守丧时因哀伤而毁伤身体,因此而出名。他失去父亲,家中贫穷,但却勤奋好学,一举一动手上不放下书卷。最初任安成王侍郎,转任常侍。臧严的堂叔臧未甄任江夏太守,带着臧严去上任,臧严在旅途中写了屯游赋,任防见到逭篇赋,十分赞赏。臧严又作七算,文辞也很富赡华丽。臧严生性耿直方正,不随俗浮沉,在尘世间未曾有过拜访进见请托一类的事情,仆射徐勉想要认识他,但臧严始终不肯去拜谒徐勉。

    臧严迁任冠军行参军、侍湘束王读,又积功迁任湘束王宣惠轻车府参军,兼记室。臧严学习熟记的知识很多,尤其精于汉书,背诵纯熟,全能脱口而出。湘东王曾经自己拿着四部书目测试臧严,臧严从甲卷到丁卷,每卷回答湘束王问的一件事,以及作者姓名,竟然全无遣漏。臧严学识渊博竟到了这样的程度。湘束王迁任荆州刺史,臧严随王府转任西中郎安西录事参军。威严历任义阳郡监、武宁太守,多次任职都在蛮夷地区,以前的郡守常常选用武将,率军镇守;臧严却仅仅率领几个门生乘坐一辆车进入郡境,群蛮都心悦诚服,于是寇盗之事也都绝迹了。湘东王进京任石头戍军事,臧严被除授为安右录事。湘束王迁任江州刺史,臧严任镇南谘议参军。臧严在任职期间去世。他有文集十卷。

    伏挺字士标。他的父亲伏佢,任豫章内史,伏佢的事迹记载在良吏传中。

    伏挺自幼聪明,七岁时能读通孝经、论语。长大成人之后,很有才气,喜欢写文章,他作的五言诗,善于仿效谢康乐的风格。伏挺父亲的朋友乐安任防深深赞赏他,认为他是奇才。任防曾经说:“伏挺这样的人才,京城当今没有第二个。”齐代末年,州中举伏挺为秀才,伏挺的对策在当时居于第一位。高祖义军来到京城的时候,伏挺赶到新林去迎接义军,拜谒高祖,高祖见到他十分高兴,称他为“颜子”提拔他为征束行参军,这时候伏挺才十八岁。天监初年,伏挺被授为中军参军事。伏挺的住宅在潮沟,他在宅中讲论(<ill语,满朝的官员都来听他讲说。伏挺迁任建康正,不久就因为受到弹劾而免职。过了很久,伏挺又入京任尚书仪曹郎,迁任西中郎记室参军,历任晋陵、武康令。免除县令职务后回京城,于是在东郊建房子,不再出仕。

    伏挺年轻时就有很大名声,在当时又和人相处得很好,朝中身处要职的权臣和无实权的闲官,多数与伏挺有交往,所以伏挺不能久处隐退的地位。当时仆射徐勉因为有病请假回家,伏挺写信给徐勉以揣度徐勉的心意,信中说:

    从前士德怀念旧友,思念之情萦绕数日;王辅嗣想念友人,忧思不断长达一旬。由此可知,祇要是深情相系,无论贵贱,思念之情是相同的。何况像你,施仁庇护百姓,仁德广布天下,对我们家有隆厚的恩德,对我又有知己之恩,我更是时时眷念。但是你身居朝廷,我闲居山野,山川阻隔,地位悬殊,虽然时常拜读你的诗文,但却没见到你。东山篇中远行的感叹,什么时候才能回归;西风曾引起人们的思乡之情,我面对此情此景,又哪能不触动思念之情。更加上静居空屋,没有友朋交往酬答,秋风四起,园林枯黄。山野凄凉寂寞,秋虫吟叫。胸中之情不好直接写出,但内心的情思又不能没有寄托,因而时时凭藉吟诗作赋寄托情怀,往往能凑足篇章。扬雄学问深而广,还有人担心他的文章被用来覆盖酱瓿;惠王学富五车,更被人指责为杂乱谬误,何况我这文章更不值一提。有一天姑且呈献短文给你,想不到你却给予超乎寻常的赞赏,承蒙你优厚的关照,回信连篇累牍地夸奖,我捧着你的回信,一次又一次地诵读,衹怕你称赞太过分,超出了标准。从前曹子建不想随意称赞陈琳,就是担心被后代人嗤笑。现在你给我过多的赞美,恐怕会影响你的名声。

    我隐居在草莱之中,见闻很少,凭藉歌谣听到一些,从轿夫牧人那裹学到一些。仰承公卿的谆谆教诲,最终养成简易通达的习性,娱肠的美味、悦耳的音乐都渐渐槟弃,安适的居室、盛美的景象也全都涤除。绫罗美服、丝竹乐器,全都丢弃不用;一丈见方的小屋、一张小小的圆桌,三杯薄酒的嗜好依然保留。所以我认为人间形势变化,我处在域外却情怀淡泊;每日诵读诗书,教授学生,显扬我益柔损刚、舆世无争的胸怀。我追慕留侯张良的辟谷长生之道,向往陆韩鲤那样辞去荣显职位。我眷念束都,寄情南鱼,捧读你的来信,感到确实符合我的情况。虽然感到十分荣幸,但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帝业安宁,战事平息,顺道应时的圣主接受天命,百姓恭顺敬奉圣明的君主。众多之人归服,像展氏那样的仁德之人也奋发而起,辅佐圣主;面对浩浩白水,像宁叟那样的贤才也正想褰裳渡水,归顺圣主。由此可知君子是为了济助世人,按道义行事,并非是谋求私利。想追随赤松子作神仙之游,谁能做得到?衹希望进入仁寿之域,安定天下,祈求多福。上天虽然不说话,但四季顺行,万物生长。这样,百姓得到庇护,官吏不会被免职,贤人不再隐于空谷,低贱之人也能蒙受赏赐。逭难道不是盛世之美吗,遣难道不是盛世之美吗!从前杜真把自己关在房屋裹,不应征辟;郎宗挂冠悬印,逃隐于幽野,这样做很难啊,遣实在并不是我的愿望。井丹生性高洁,也还是和权贵交往;司马相如傲视世人,但在家乡也表现出华贵的身份,我常认为这样处世就会获取安泰的生活,每每暗中倾慕他们。我正想拥帚清扫道路,延请我思念之人,热情款待,请你在农事闲暇之时光临,不要我再行邀请。

    我虽然喜欢写文章,但是不能投合当代之人,又不能改变自己的志向和操守,顺应时俗。像壬迂仿效旦塞王嗜食昌蒲那样,我也倾慕前贤,有所偏好,因此撰写文章,不以自己鄙陋浅薄而羞愧,面对被人称为龙门的司马迁也毫不忌惮。从前遇曲玺赞赏委墓量卿,刘孟公赏识张仲蔚,他们还衹是受到学识渊博通达之人的赞赏,都称得上是美善之事,何况我受到一代宗师的赏识,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近来没有提笔,未去书信及时请安,现在姑且仿效东方朔,献书给丞相,需要重新抄写,就请你指正润色,如果遇上子侯,也请再行修正。

    徐勉回信说:反复阅读你的来信,全篇文字,列举出世入世之事,谈及隐退仕进话题,事理周详,意趣深远,打开你的来信拜读,更增加愤激感慨之情。你是大州荐拔的秀才,刚成年就进入朝廷,参与政事,纵览百家之书,涉猎六艺之学,看眼神就表现出你的俊美聪慧,观神色就显示你的俊逸明达,你如同鲁国的名驹,是才学超群的年轻后辈,你超出云中白鹤,品格高洁、志向远大。曾经在大邑中验证你的才能,在富裕之乡试验你做官的能力,将要像子游作武城宰那样施行礼乐教化,像朱邑在桐乡为吏那样留下惠政,被百姓歌颂,哪裹会同卓茂、鲁恭那样忠诚专一的官吏同年而语呢?你杰出的才能将要受到赏识,皇帝要授予官爵,戴上冠簪,系上绅带,加进朝廷官员的行列。而你却仰慕隐退之举,怀着自己的聪明想法,认为已经官职增高会成为自己的拖累,从中领悟恩宠过多要委婉拒绝,于是就从尘世中退隐,实在使我十分钦敬。何况在金商时节,素秋降临,林野萧条,没有人一起游乐,衹是在典籍中涉足,在儒道两家学说中遨游,外物和自身全都忘怀,个人的宠辱又哪会在心中滞留?造实在也是一种欢乐,享用的方式不同而已。现在皇上远见博闻,向四方访求贤者,昼思夜想,寤寐难忘。贤人都从幽谷中出来,隐士也都引领而望,期待圣主。天下有道,仍然贫贱就算是耻辱;离开人群,不能够与鸟兽同群。所以应当抛弃披萝带荔的隐居生活,出来加入朝臣百官的行列,不要违背乱世引退、太平盛世就应出仕的准则,这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我缺少佐助明主治理国家的才智,也没有济助世人的能力,祇是禀承朝廷的准则,不敢荒忽懈怠,才寡力弱,任重道远,我内心惭愧,不止一天。天下有道,百姓都是尧舜时代的百姓,作为朝廷官员,我们还有什么事可干?因此可以以疲困病弱为藉口,过着闲逸的生活。假如天下统一,车同轨,书同文,守卫边防的军队不再来报警,朝廷制订礼乐制度,刻石纪功,封禅泰山,然后就脱下官服,回到自己茅舍,实在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我早年患有遇风而咳的疾病,造成这虚弱昏眩的病体,像皇甫士安那样骨瘦如柴,像汲长孺那样羸弱多病,朝廷的文书堆积未办,尚书府的公事许多未作处理,娱耳的音乐,烂肠的酒食,也都因而停下不再享用,但并不是想追慕赤松子,仰慕留侯张良。假如上天再给我增加年寿,我自然将会恭谨奉守自己的职责。但我们不是同类的人,处境并不相同,以上的话,实在有些累赘。反复阅读,更觉茫然若失。你品格高尚,远离尘世,如同白云飘荡,隐居山野,我的思念之情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承蒙你寄来书信,又拿文章给我拜读。我反复诵读,沉浸在辞藻文采之中。从前王仲宣才思敏捷,凭藉蔡中郎才获得声誉;弥正平聪慧颖悟,依赖孔北海才名声四扬。看看古代,比比今天,我德行有亏,内心有愧。假如你写成书卷,我一定全力称扬,誉为第一。不要让美好的文辞得不到传扬,就像明珠衹在随侯手掌中闪耀发光,空使文人扼腕叹息。我希望去见你,车到里门,我将凭轼致敬,扫门求见。你如果返回京城,希望你来寒舍,我一定放下高悬的坐榻,迎接嘉宾。轻苔薄纸,专程进献。真有“一it不见,如三月兮”的感叹,我哪天不是这样怀念你啊!希望你忘记忧愁,不要劳累。书信不能详尽表达我的心意。

    伏挺后来出仕,不久被任命为南台治书。因为接受贿赂,将要被审问。伏挺害怕被判罪,于是改变服饰化装为道士,藏匿很久。后来遇上赦令,他才从藏身的天心寺中出来。邵陵王任江州刺史,带着伏挺去江州。邵陵王爱好文学,伏挺因此深受恩宠,礼遇隆厚。伏挺就在造时还俗。邵陵王迁任郢州刺史,伏挺又随邵陵王到郢州。邵陵王被征调回京任京尹,伏挺就留在夏首,很久才回京城。太清年间,伏挺客游吴兴、吴郡。伏挺在侯景叛乱期间去世。他着有迩说十卷,文集二十卷。

    伏挺之子伏知命,先跟随伏挺事奉邵陵王,掌书记。侯景叛乱期间,邵陵王在郢州败逃,伏知命就乘机顺江而下投降侯景。伏知命常常认为自己父亲仕途不能通达,因此深深怨恨朝廷,于是竭尽心意事奉侯景。侯景袭击郢州,围攻巴陵,军中文告檄文,都是出自伏知命。侯景篡位,自立为帝,伏知命任中书舍人,深受信任,权势超过伪朝廷内外的其他人。侯景失败,伏知命被收捕,押送到江陵,囚禁在狱中死去。伏挺之弟伏捶,也因有才学而出名,原先也被邵陵王选用,历任记室,中记室,参军。

    庾仲容字仲容,颖川隔陵人。他是晋司空庾冰的第六代子孙。他的祖父庾徽之,宋时任御史中丞。父亲庾漪,齐时任邵陵王记室。

    庾仲容幼时失去父亲,由叔父庾泳抚养。长大成人之后,他杜绝与人交往,专心一意潜心学习,白天黑夜都手不释卷。最初任安西法曹行参军,庾泳当时已经担任显贵之职,吏部尚书徐勉打算让庾泳的儿子庾晏婴担任太子属官,庾泳流着眼泪对徐勉说:“我哥哥的孩子庾仲容从小就成为孤儿,才能略微有一些,希望用庾晏婴将要充任的职务转而任用他。”徐勉答应了庾泳的要求,就转任庾仲容为太子舍人。庾仲容又迁任安成王主簿。当时平原刘孝标也在王府中任僚属,他们两人都因勤勉学习而受到安成王的礼遇。庾仲容迁任晋安王功曹史。历任永康、钱唐、武康令,治理县中事务都没有突出的业绩,而且常常被弹劾。过了很久,庾仲容被除授为安成王中记室,将要出京随王府行动,皇太子因为庾仲容原任太子宫属,顾念旧情而破例举行饯别酒宴,皇太子赐诗给庾仲容说:“孙生陟阳道,吴子朝歌县,未若樊林举,置酒临华殿。”当时人都认为遣对庾仲容是极大的荣耀。庾仲容迁任安西武陵王谘议参军。后又被授为尚书左丞,因为审察案情、纠弹官员不公正而被免职。

    庾仲容学问渊博,年轻时就有很大名声,但是他很意气用事,藉酒使性,又喜欢发表正直而不同凡响的言论,士人中的友人就因此而看轻他。庾仲容衹和王籍、谢几卿等人性格相合,交情很好。王籍、谢几卿二人当时也与众人不相合,于是三个人结伴交往,纵情酣饮,不再注重操守。过了很久,庾仲容又任谘议参军,出京任黟县令。到太清年间发生动乱的时候,庾仲容客居会稽,因为患病而去世,死时七十四岁。

    庾仲容抄写诸子书三十卷,各家地理书二十卷,列女传三卷,他还有文集二十卷,这些书都在世间流传。

    陆云公字子龙,吴郡人。他的祖父陆闲,任州别驾。父亲陆完,任宁远长史。

    陆云公五岁时可以背诵论语、毛诗,九岁时读汉书,全能记下来。他的从祖父陆便、沛国刘显向他考问汉书中的十件事,他都能一一回答,无所遣漏,刘显赞叹不已,认为他异于常人。长大成人之后,陆云公好学而有才气。州中举为秀才。陆云公积功迁任宣惠武陵王、平西湘束王行参军。陆云公原先撰写了太伯庙碑,吴兴太守张缵离职回京城,在途中读到陆云公写的碑文,感叹地说:“这个人简直是当代的蔡伯喈。”张缵到京城后主管铨选官员的事务,他向高祖推荐陆云公,高祖于是召陆云公兼尚书仪曹郎,不久就实授此职,入值寿光省,又以本来官职知著作郎事。不久又除授为著作郎,积功迁任中书黄门郎,并掌著作。陆云公善于下围棋,一次曾经在夜晚陪侍高祖,他戴的武冠碰上了烛火,高祖笑着对他说:“烛烧坏了你帽子上的貂尾。”高祖将要用陆云公为侍中,侍中冠上有貂尾为饰,所以高祖用这样的话来和陆云公开玩笑。当时天渊池新制造了一艘鳊鱼舟,舟形阔而短,高祖在闲暇的el子裹常常乘坐这艘船随波荡漾,在朝臣中衹是带着太常刘之遴、国子祭酒到溉、右卫朱异,陆云公当时年纪轻,职位也不高,但是也在陪高祖泛舟的朝臣之列。高祖对他的恩宠厚待竟到了这样的程度。太清元年,陆云公去世,死时三十七岁。高祖为他的死哀伤惋惜,亲手写诏书说:“给事黄门侍郎、掌著作陆云公,风姿仪态秀美,学问博洽通达,是后起之秀。他突然间去世,深深令人痛心。应当确定日期为他举哀。赠钱五万、布四十匹帮助他家办理丧事。”

    张缵当时任湘州刺史,他写信给陆云公的叔父陆襄、兄长陆晏子说:

    京城的信使来,知道你们贤兄之子、贤弟黄门侍郎不幸去世的消息,这不衹是你们家失去了优异的人才,衹要是认识他的人都同感悲伤,哀痛惋惜,不能休止。贤兄之子、贤弟天生的才情早就显露,弱冠之年更是俊异非凡,书籍一经过目,用不着第二次翻阅。有陆绩怀橘孝亲之举、王祥为母抱柰之情,这是天生的禀性;能踞坐苦读、跻身贤才行列,并不是凭藉外人的帮助。学者相聚,那他能以自己的撰述立于学者之林;问难答辩,那他就能谈出自己的心得,常有独到的见解。刚刚过了弱冠之年,他就已经精通文辞和六艺,评论众多的士人,他正是杰出的诗人。我曾舆他同为朝廷之官,互相追随,交情深厚,因为志气相投,就成了忘年之交。在朝一年,朝夕相处。从早到晚,玩赏古籍,披板文章。平生的知交旧友,差不多都渐渐殂谢,老夫我记得旧友,在世已经不多了。至于我遣一生,还有多少时间,怡悦心志的乐事,就在于和他交往。我职务迁调,前往潇、湘,船停在京城江岸,将要离别之时,更看出我和他之间的交往深情。晚上在京城郊外暂住,我和他促膝而谈,滞留了一夜又一夜,恋恋不舍,握手道别,强忍悲酸,各登前程。我在外任职数年,被疾病缠绕侵扰,昏愤糊涂,很久已不与人交往。凭几口授,手下又一向没有可托以此任的美才;自己动笔,字迹又轻重不匀,若减若没,更增添愧疚之情。京城中知交旧友,都像云雨,有的分离,有的永别,祇有和他的交往,书信互相问讯,未曾断绝。我们的交往在形迹之外,不会被路途遥远而阻隔;我们的友情在襟怀之中,不会因岁月的流逝而改变。我在外做官五六年,殷切期望能回到家乡,天天盼望着束归京城,再和他重温昔日的深情。为什么这次分别,竟使我们永远成为隔世之人!当初挥手告别的时候,谁能保住自己长命百岁,我祇怕自己突然衰谢,所以没有其他的安排。想不到他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去世,学问渊博的贤才被埋葬,更叫人增加伤感之情。想当年我引荐他,就因为他一直志向坚定,你们兄弟感情深厚,又加上把他看作陆家家实,更有挚爱之情。突然间遇上这令人忧伤痛心之事,我还能说什么!临到写信更增加悲哀伤痛,以致语无伦次。

    陆云公堂兄陆才子,也因为有才气而出名,他历任中书郎、宣成王友,太子中庶子。廷尉卿,比陆云公先去世。陆才子、陆云公都有文集,也都在世上流传。

    任孝恭字孝恭,临淮临淮人。他的曾祖父任农夫,宋时任南豫州刺史。

    任孝恭年幼时就失去父亲,他事奉母亲十分孝敬,因此而出名。任孝恭专心一意,勤奋学习,家中贫穷,没有书可演就常常辗转请托向人借书。每读一遍,他就可以背诵,全无遗漏。任耋苤的外祖父丘它,与高祖原有交情,听说任孝恭有才学,就把他召入西省编撰史书。任孝恭最初任奉朝请,进值寿光省,为司文侍郎,不久兼中书通事舍人。高祖下诏命任孝恭撰写建陵寺刹下铭,任孝恭又呈奏自己撰写的高祖文集的序文,文辞都富赡华丽,从逭以后,任孝恭专职主管朝廷的文书。任孝恭写文章敏捷迅速,接到诏命立即就能成文,看起来不很花费心思,写好文章呈奏,高祖每每都称赞他的文章写得好,多次赐给他金帛。任孝恭在年轻时跟随萧寺云法师读经文,通晓释教教义,到遣时任孝恭衹食用蔬食,遵守戒律,信奉佛教十分诚恳。但任孝恭生性很喜欢夸耀自己的功劳,常凭藉自己的才能凌驾于别人之上,对于当时有名的人物多表现出轻视的态度,世人也就因此而看轻他。

    太清二年,侯景进犯京城,任孝恭启奏招募军士,他率领招募的军人隶属于萧正德,驻扎在江南岸。到叛贼军队来到的时候,萧正德率军投降侯景,任孝恭返回赶赴宫城,宫城城门已经关闭,任孝恭于是逃进东府,不久束府被叛贼攻破,任孝恭被害。任孝恭的文集在世间流传。

    颜协字子和,琅邪临沂人。他七代以前的祖上颜含,晋时任侍中、国子祭酒、西平靖侯。他的父亲颜见远,博学而且有志向,有操守。以前,齐和帝镇守荆州的时候,任颜见远为绿事参军,到齐和帝在江陵登上帝位的时候,命颜见远任治书侍御史,不久又兼中丞。高祖接受齐的禅让之后,颜见远于是绝食,含恨几天而去世。高祖听到这消息说:“我是顺应天命,顺从人意,和天下士大夫有什么关系?而颜见远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颜协从小失去父亲,在舅氏家抚养。他从小以度量大而被人们称赞。颜协广泛涉猎群书,精于写草书和隶书。颜协初出仕就任湘东王国常侍,又兼府记室。世祖出京镇守荆州,颜协转任实授记室。当时吴郡顾协也在王府中任职,他和颜协同名,才学也相匹敌,王府中称他们为“二协”颜协之舅陈郡谢陈去世,颜协因为舅舅对自己有抚养之恩,因此用对待伯父叔父的礼仪为舅舅守丧,谈论这事的人因此更看重颜协的情义。颜协又感到家中父亲属守义而死,因此不去追求显达的职位,常常拒绝朝廷的征召,衹是在藩王府任职而已。大同五年,颜协去世,死时四十二岁。世祖为他的去世嗟叹惋惜,为此而着怀旧诗哀悼他。其中一章说:“气量弘大而风度高雅,实在是名实一致的高才啊!虽已仕进却还未升迁,致使高才还滞留在俸禄不高的职位上。”

    颜协撰写的晋仙传五篇,日月灾异图两卷,因为遇上火灾都烧毁了。

    颜协有两个儿子:颜之仪,颜之推,都出名很早。颜之推在承圣年间官职升至正员郎、中书舍人。

    陈吏部尚书姚察说:魏文帝说,古代文人,很少有人能保持自己的名节。为什么呢?文人要巧妙地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与众不同地披露自己的胸怀,因此,他们容易藐视同辈之人,显露夸耀自大之心。在大的场合就会凌辱轻慢侯王,在小的场合就会轻视侮慢朋友,招致妒忌,陷入罪遇,全都由此产生。像屈原、买谊被弃斥放逐,桓谭、冯衍被槟斥不用,遣哪裹衹是一朝一代才有的事啊,实在是这些文人恃才自傲带来的祸患啊!以上记载的文学之士,正值教化昌明的时代,撰写辞藻华丽的文章,没有郁闷压抑的忧虑,不会遇上前代文人遭遇的祸患,实在太好了。议论,说明他是讲求命运的一类人物。命运这种东西,圣人很少谈及,趋向命运之说,认为命运必然操纵人生,这不是圣人经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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