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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孝宣皇帝也是圣人了;如果孝宣皇帝不是圣人,那么凤凰、麒麟是为贤人而出现的了。凤、麟为贤人而出现,那么俗儒称赞凤凰、麒麟,就失去它的实际意义了。凤凰、麒麟为尧、舜而出现,同样也为孝宣皇帝而出现。如此说来,凤凰、麒麟既为圣王出现也为贤人而出现。俗儒颂扬圣人太过分,而称赞凤凰、麒麟也言过其实了。
春秋上说:“有人在鲁国西部打猎,获得一头死麒麟,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孔子。孔子说:‘它为谁而来啊!它为谁而来啊!’把袖口翻过来擦脸,泪水打湿了衣襟。”俗儒解释这件事,认为是上天用麒麟来授命于孔子,因为孔子是没有当君王的圣人。麒麟是为圣王出现的,孔子因为自己不是君王,而当时的周王和鲁君又都没有能感召麒麟的德行,对麒麟的出现感到奇怪而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所以就说“它为谁而来啊!它为谁而来啊!”孔子知道它不是为政治贤明而出现,是为自己到了穷途末路而出现,希望破灭内心伤感,因此泪水打湿了衣襟。从孔子说“它为谁而来啊”这句话,可知麒麟是为圣王而出现的。
我说:在孔子以前,俗儒已经流传着关于麒麟是为圣王而出现的这种说法了,孔子听见了这种传说而又很少见到这种动物,所以见到麒麟出现,就奇怪它为什么到来。实际上,麒麟出现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它也是一种常见的动物。它行经鲁国的草泽之中,鲁国人见到这种动物,碰上就捕获住它了。孔子看见麒麟被捕捉,捉到后又死了,就以麒麟自比,自认为治世的主张到了穷途末路不能再继续施行,将会被小人所拘禁了。所以孔子见到麒麟而自己哭起来,是由于见到麒麟被捉住并且死了,并不是根据它原本是为什么来而哭的。然而麒麟的出现,是它自己与兽类相聚会;它的死,是人杀了它。假如麒麟有神智,是为圣王而出现,当时并没有圣王,它为什么出现呢?它能思虑深邃,远避祸害,为什么会被鲁国人捕获而杀死呢?从当时没有圣王而麒麟出现来看,可知麒麟不是为圣王而出现的;从它被鲁国人捕获杀死来看,可知它并不能远远地避开祸害。圣兽不能自免于灾难,圣人也就不能自免于祸患。祸患灾难的事件,圣者不能避开,而说凤凰、麒麟能思虑深邃,远避祸害,太荒诞了。
而且凤凰、麒麟并不是产生在边远地区,中原有了圣王才来出现的。它们生于中原,长于山林之中,性情清高很少出现,人们不能够伤害它们,就说它们思虑深远,能远避祸害了。它们与圣王同时产生,活动正与政治清明时期相遇,世上的人就说它们是圣王的祥瑞,是为了圣王才出现的。捣毁凤凰巢,打破凤凰卵,凤凰因此会不飞翔;烧毁森林来打猎,放干池水来打鱼,龟、龙因此会不游动。凤凰,是龟、龙的同类,都产生在中原,与人相接近。巢被毁卵被打破,凤凰就躲避起来不飞翔;林被焚烧池被放干,龟、龙就隐藏起来不再游动。并没有它们远远离去的文字记载,怎么知道它们存在于边远地区呢?
龟、龙、凤凰、麒麟,同属一类。凤、麟很少出现不受伤害,就说它们存在于边远地区,龟、龙很少出现,也存在于边远地区了。孝宣皇帝的时候,凤凰、麒麟、黄龙、神雀都出现。它们都同时出现,那么它们的本性和行为是相同的,它们的产生和出没也应当在同一个地区了。龙不产生于边远地区,边远地区也有龙;凤凰、麒麟不产生在边远地区,边远地区也有凤凰、麒麟。然而中原也有的凤、麟,未必就是边远地区的凤、麟。人们见凤凰、麒麟很少出现,就说它们存在于边远地区,看到它们正巧在太平的时候出现,就说它们是为圣王而出现的。
凤凰,麒麟的出现,就和醴泉的出现、朱草的产生一样。说凤凰存在于边远地区,听见中原的政治清明而出现,那么醴泉、朱草知道什么,怎么会产生在太平的时候呢?醴泉、朱草,是由和气所产生的,同样,凤凰、麒麟也是由和气所产生的。事物产生就是祥瑞,人物产生就是圣人,同时产生本性相同,等到他们长大后,自然就相遇在一起了。衰世也有和气,和气有时也产生圣人。圣人在衰世产生,衰世中也不时会有凤凰、麒麟出现。孔子出生在周代的末世,麒麟就在鲁国的西部水泽中出现。汉光武帝出生在西汉成、哀之际,就有凤凰在济阳那个地方停落。圣人圣物,生于衰世。圣王恰好出生,圣物恰好出现,遇到圣物,好比有好命的人遇上吉祥之物一样,他们实在是偶然碰在一起了,并不是互相为了对方才产生出来的。
凤凰、麒麟的出现,与白鱼、赤乌的出现一样,并没有什么奇异。白鱼正好自己往上跳,武王的船也正好碰上它;火偶然变成乌鸦,武王抬头就看见了它。并不是白鱼知道了武王的德行而跳入他的船中,赤乌知道周朝要兴盛才在武王的屋顶上停落。说凤凰、麒麟为圣王而出现,这就是说白鱼、赤乌也是为武王才出现的了。当君王的人承受了富贵之命,所以他行动外出时总会看到些吉祥珍奇的东西,看见了就称之为祥瑞。祥瑞之物有小有大,各人以见到的瑞物的大小来判断它所象征的功德的大小。白鱼、赤乌是小瑞物,是小安的征兆;凤凰、麒麟是大瑞物,是天下太平的征兆。
所以孔子说:“凤鸟不飞来了,黄河也没有图出现,我这一生可能是完了。”孔子看不到太平盛世的征兆,自知遇不上天下太平的时候了。而且凤凰、麒麟为什么是太平盛世的征兆呢?因为凤凰、麒麟是仁圣的禽兽。这种仁圣之物出现,象征着天下将要出现仁圣的教化了。尚书大传上说:“殷高宗祭祀成汤的宗庙,有野鸡飞到鼎的把手上鸣叫。高宗问祖己这预兆什么,祖己回答说:‘远方的君子大概有要来朝贡的。’”祖己看到野鸡的性情具有和君子的操行相类似之处,现在又从外面飞来,就说“远方的君子将有要来朝贡的”了。
凤凰、麒麟同野鸡一样,它们出现时的征兆,也与野鸡相同。汉武帝到西部巡狩,获得一头白麟,长有一只角,每个蹄子上有五只脚趾,又有一棵树,树枝长出来又合并到树干上。汉武帝询问群臣,谒者终军说:“野兽的角两只合并长成一只,象征天下归附西汉;所有的枝条内附树干,象征没有背离的人。像这种祥瑞出现,边远地区应该有来归附的人。这个祥瑞如果应验的话,大概将会有解散发辫、改掉向左开襟的衣服,头上戴帽,腰间系上带子而来接受教化的人了。”说这话后的几个月之内,越地就有来归降的,匈奴的名王也率领数千人来归降,竟然和终军所说的符合。终军所说的话,得到了祥瑞应验的证实。
用这种事实来推论白鱼、赤乌的出现,仍然属于这一类情况。鱼,是水中精气所生;白色是殷朝的服色。乌鸦是孝鸟;红色是周朝的瑞应之气。武王先得白鱼,后得赤乌,殷朝世代相传的国统已经断绝,服色已经移到周朝崇尚的红色上来了。根据白鱼、赤鸟的出现,以此推测武王的命运,就知道周朝必然统治天下了。世人看到武王诛灭纣王,出行时遇上白鱼、赤乌,就说上天用白鱼、赤乌来授命武王诛灭纣王,事情有点相象,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春秋的时候,有鸜鹆飞到鲁国来筑巢,占卜的人认为是凶兆。野鸟飞来筑巢,预兆鲁国的都城将要变成废墟,鲁昭公将要离开国土去逃难。后来,昭公被季氏所驱逐,逃难到齐国,至死也没有回到鲁国。贾谊任长沙王太傅时,服鸟停落在他的房舍上,他打开策书占卜这件事,书上说:“服鸟飞入房内,主人应当离去”事后,贾谊果然离开长沙国了。野鸟的种类虽然不同,但占卜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凤凰、麒麟的出现,与野鸟的筑巢,服鸟的停落,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鸜鹆的筑巢,服鸟的停落,只是偶然来鲁国搭窝和恰巧停在贾谊的屋顶上,占卜的人因为它们是生长在野泽中的飞禽,筑巢停落在都城宫室里面,就看出鲁国将有凶险、传舍人不吉利的征兆了。并不是鸜鹆、服鸟知道长沙国和鲁国的祸害将要发生,而故意为它们筑巢停落表示预兆。
做君王的人以天下为家。家里人将要发生或吉或凶的事情,吉凶的征兆对人事先表现出来,有才智的人占卜它,就知道吉凶将要到来,并不是吉凶之物事前有知,故意为吉凶之人而来的。好比蓍草有数,龟甲有兆一样,龟兆蓍数预示的,经常有吉有凶,吉利的人去占卜,正好碰上吉兆,不吉利的人去占卜,正好遇到凶兆,并不是蓍草龟甲有神灵,知道人的吉凶,显出龟兆出现蓍数用以告知人们。无事时空坐家中占卜,面前没有来求占卜的客人,仍然会得出凶兆或吉兆。然而天地之间,经常有吉有凶,吉凶之物出现,自然应当跟吉凶之人相遇到一起了。有人说这是上天指使它们这么做的。巨大无比的天,指使细小的东西,声音言语不相通,思想感情无法表达,怎么能支使吉凶之物呢?吉凶之物也不会被天所指使,它出现的神奇怪异,若是上天指使它的,那么就可以说是上天指使的了。
夏朝君王孔甲在首山打猎。下雨了天色阴暗,孔甲进入一位百姓家,这家主人正在生孩子。有人说:“君王到来,这个孩子将来必定会大富大贵。”也有人说:“不能承受这种福气,这个孩子将来必有祸殃。”孔甲进入老百姓的家里,是偶然遇雨而去躲雨,并不是知道老百姓家将要生孩子,而他家孩子将来必定有凶险,才为此到他家的。既来之后,人们加以预测就会出现吉凶两种不同的说法了。吉凶之物在王朝中出现,或者进入老百姓家,好比孔甲遇雨进入百姓家一样。孔甲不知道他家将要生小孩,而因为这个缘故才到他家的,说凤凰等各种瑞物有预知,是应和吉祥而出现的,这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