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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航行五十五里,到达建宁郡。雨没停。
十七日河水涨起数丈,同行的船只都不启航。上午来了一只三板舟,于是搭乘三板舟启程。航行四十里,到太平骚,又四十里,到大横骚,一路上船像鸟似地一飞而过。三十里,到黯淡滩,水势奔腾汹涌。我以前游九鲤湖时经过此地,只见巨大的岩石相对而立,船从中间穿过,并不觉得险峻;现在则是波涛泛白,山峰矗立,岩石全被河水淹没,地势比从前加倍险峻。航行十里,到达延平府。十八日我从府城西门轻装出发,去游览玉华洞。往南渡过溪后,让奴仆带着行李从沙县走水路,到永安县等待。我从陆路走,四十里,渡过沙溪往西。将乐县的河水从西边流来,沙县的河水从南边流来,在沙溪口合流后,也如建溪之水在延平汇合一样。往南转进山,走六十里,在三连铺住宿,三连铺是贩宁、南平、顺昌三县的分界处。
十九日走五里,翻越白沙岭,这里已经是顺昌县境内。又走二十五里,到达顺昌县城。县城靠近水边,邵武府的溪水从西边流来,流到光泽县;归化县的溪水从南边流来,都在县城东南边会合。隔溪眺望县城,溪堤如同衣带似地环绕流水。跟随溪水往南行三十里,到达杜源,忽然飘起手掌大的雪片。走十五里进入将乐县境,是杨龟山先生的故乡。又走十五里,到高滩铺。云雾散尽,浅蓝色的天空清澈如洗,旭日闪耀光芒,群峰积雪霭霭,犹如戴着环玉。福建以下雪为奇,在春末下雪就更加令人惊异。村里的百姓和市里的老年妇女,都晒太阳或提着火炉烤火;而我却光着脚奔跑,真是太痛快了!走二十五里,在山涧渡的农民家住宿。
二十日渡过山涧,沿大溪溯流南行。两边的山形成门户,名营峡。溪边的崖壁不能落脚,于是沿山腰行。十里,走出营峡铺,山谷才开阔起来。又走十里,进入将乐县。从南关出去,渡过溪水往南走,往东转进山,登滕岭。往南三里,是玉华洞。在这之前,一过滕岭就看到东南边有两座山峰耸立,苍翠的岩壁怪石嶙峋,形态、色彩都和其它众峰迥然不同。抵达峰麓,山峰象一条尾巴似的横拖过去,袒护着洞门。洞门在山坳间,不十分高敞开阔,但葱翠的树木交错在顶上,底下淌出清清的水流,禁不住使人感到凉意。山腰有明台庵,是去玉华洞后门要经过的地方。此时我还没吃饭,又离开道路往左边登岭。石阶被松树萦绕,穿石阶三里,芙蓉花一般的青山顿时开阔起来,明台庵位于正中。在庵中吃饭后,仍然下到玉华洞前门,寻找到好向导。于是砍碎松节放到竹篓中,向导背着,手提铁丝编的照明器具,把松节放在里面燃烧,燃完后又添加。一进洞,顺阶梯下去好几尺,就到了水流淌出的地方。弯转曲折地溯流前进,四次从木板上渡过,山洞忽而狭窄,忽而高敞,道路一会从上,一会从下,岩石色彩有白有黄,石柱或是悬挂空中,或是竖在地上,而“荔枝柱”、“风泪烛”、“慢天帐”、“达摩渡江”、“仙人田”、“葡萄伞”、“仙钟”、“仙鼓”等景物最形象。跟随水流走到尽头,攀登陡悬的石级而上,这景名“九重楼”遥望迷茫的洞中,忽然有一种黎明的天色的感觉,这就是“五更天”的景象了。玉华洞走到这里最为奇妙,恰好和江苏省宜兴县的张公洞一样,从黑暗转向光明。大概因为洞门斜开,黑暗中亮光从洞口映透进来。但却看不到蓝色的天空。顺洞壁边侧抬头看,看到一丝洞门,阳光直接射到洞口。其洞口从高处往下坠,宽大而含瑰丽奇特之处,也和张公洞相同。只是张公洞森然、陡峭、奇异、瑰丽的景物,都列在光亮之处;而玉华洞眩妙精巧、争相献奇,幽深之中景物遍布,并且洞门更加开阔。比较两洞景物的异同高低,真是不相上下。沿着石级上到洞顶,高大的山崖陡峭如削,直插云天,左右两侧像翡翠一样,青色赤色相间,实在是张公洞所不具备的。下山就是田埂。四周群山环绕,水流没有出路,急速地从中坠落,大概玉华洞中的水流,就是从这里坠入的。又登到山腰,经过明台庵。庵中的僧人说:“这座山岩石棱角分明,十分峻峭,凡是岩石外露之处,都有犹如雕凿玉石、裁剪云朵般的峻美形态,可惜被草丛树木遮蔽,所以游人只知道游玉华洞,却不知游览山峰。”于是带着我找到游山的小路,披开茂密的草丛往下走,来到星窟。星窟三面刀削一样的崖壁丛聚悬立,往下坠陷达数丈深。窟旁有三棵野橘树,垂挂着累累的果实。从山腰上往右转一二里,忽然看到两座山脊交合的地方,四周荆棘覆盖,中间有齿状的石阶梯,盘旋往复于悬崖和狭窄的岩石之间。抬头眺望峰顶,一枝竹笋般的山峰高耸独秀。于是从洞后高大的山崖上,第二次经过石门,下到明台庵中沐浴,在庵中住宿。
二十一日又回到将乐县城南门,取道去永安县。二十四日才到永安县,而乘船的奴仆还没到达。二十五日在永安县旅舍中闲坐等待奴仆,于是买来顺昌酒,在楼下饮。忽然听到不断的呼叫声,是从延平府分道而行的奴仆到了。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启程。
二十六日沿县城溯溪而行,往东南走二十里,转向南走二十五里,登大泄岭,在高峻的云雾山中行走。像这样一直走了十五里,才到平缓的山坡,名林田。这时正当下午,雨下得很大,完全不能行走。林田有两条从南边流来的溪水,东边的溪水像血一样浑赤,西边的则是一股碧绿的清流,两溪流到林田汇合。
二十七日溯赤色的溪水而行。过了一段时间,离开赤溪,溯澄溪而行。一共走二十里,渡过坑源上下桥,登马山岭。山路越转越高,雾气也越转越浓,完全和昨天登大泄岭时一样。五里,穿过马山岭顶,是宁洋县边界。往下走五里,在岭头吃饭。此时旭日即将升到正中,万座山峰沐浴在阳光下如同用镜子照面。回头遥望上面的山岭,已经看不到了,而下面群峰并列,千悠百态无不呈现在脚下。因为马山岭的最高顶上,峰峦自身互相掩蔽,下到这里才在空阔中成为南部最高峰。向当地人询问,知道没设宁洋县时,这地方还属于永安县;如今则是岭北的水以及北边隶属于延平府,岭南的水以及南边隶属漳州。随山的方位确定河流的归属,设置本来就应当如此。这里南边距离宁洋县三十里,西边为漳州府的龙岩县,东边是延平府的大田县。下山十里,开始顺坑凹的地方走。渡过溪桥往南走,大溪则向东流去。翻过岭,又随着西边流来的小溪往南行,二十里,到达宁洋县的东外城。绕着城北往西走,就看到先前渡过的大溪经城南流来,恰好与小溪汇合,于是通航。
二十八日准备南下,传来有强盗的警报,船停航两天。四月初一日天一亮,船便启航,溪流顺山谷倾泻南下。航行了十多里,一座山峰向西突立,横断溪流,水避开山峰往西流,然后又朝东转去,水势犹如从高处倾倒瓶水,这里名石嘴滩。一丛丛的乱石耸立,中间开通一道门宽的航线,仅能容一只船通过。船顺着门道坠下去,落差高达一丈多,其余的河道水势曲折,又有数丈的落差,和黯淡滩等险滩相比较,虽然水势大小悬殊,但却加倍的险峻。众多的船只航行到这里,都像鱼鳞一样地排列起来依次而下。每当一只船通过时,船上的人都下船上岸,共同用缆绳前前后后地倒拉着船,必须到时才能放开。过了此滩后,山谷高耸而狭窄,重叠的山峰直插云天,溪流曲折破壁而下,真好似劈开青山,穿过云雾一样。航行三十里,过了馆头,进入漳平县境。又有一座山峰向东突起,溪流又绕东往西转,这里名溜水滩。层峦叠嶂之中,一缕腾飞的波涛,载着船只如同从天河中直落而下准旅客都置身于飞瀑之中了。不一会山势逐渐开阔,船行二十多里,到石壁滩。这里岩石向南面突起,与水流相阻扼,水流不因此退却,形成冲击的气势,险象和石嘴滩、溜水滩一样而成为第三处险滩。从石壁滩下去,从东北流来一股溪水汇入;再往下,夹溪又从东北流来汇合,溪流渐渐扩大,水势也慢慢平缓。又往东航行二十里,则到漳平县。宁洋县的溪流,河道陡悬,水流迅急,是建溪的十倍。因为从浦城县流到闽安镇入海,有八百多里的流程;从宁洋县流到海澄入海,仅三百多里;流程愈短,则流速愈急。何况从梨岭下到延平府,不到五百里;而从延平府上到马山岭,不到四百里但却很高,这样看来两座山的高度相差不大。高度既然相差无几,但水声如雷,水势之险入海里程却短,原因应当就在于此。
初二日乘到华封的船。航行数里后,山势又合拢起来,险滩重重、急流叠起,像建溪太平滩、黯淡滩一样的河道,多得不能一一列举。行六十里,到达华封县,北溪流到这里便沿着石脊悬空倾泻而下,船不能通行,于是下船翻越山岭。凡是河流,源流都很微小,不能浮起竹筏,如果通航后,到下游反而受阻,只有黄河的三门集津,船只不能上下。然而汉代、唐代利用黄河水道转运粮食,缆绳的遗迹还保存着;不像华封县,从古至今,竟然从没有通航的时候。我计划沿着河流穷究河道中的惊险地方,但居住在这里的人只知道翻越山岭,不能为我作向导。
初三日登岭,走十里到岭巅,而溪水又从西边流来,在下面沿山麓流,低头俯视,水道只有一条衣带那么宽。又走了五里,就直直地往下坠落,又走两里,来到溪水边。乘船行八十里,到达西溪。从陆地上往西南行三十里,就是斡州府;顺溪流往东南行二十里,为江东渡,是从东边兴化府、泉州府过来的释道;再顺溪流行六十里,就能出海澄县入海。
初四日乘车行二十里,进入漳州府城的北门。拜访在这里担任推官的族叔,他在南靖县办公,距离府城有三十里。于是冒雨从府城南门出发,乘夜船前往南靖县。
初五日拂晓才到达南靖县,因为溯流而行,航道迂回曲折。溪水从南平县流来,到南靖县有六十里,水势和西溪一样浩荡,流经漳州府城南门,也流到海澄县入海。不知道漳州的得名,是哪条溪起了主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