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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随嫁女官们对她的赤诚谏言。她们说,她已不再是昔日长安未央宫中那个能够随心喜怒、恣情欢笑的小小帝女。今日既至婼羌,家国大义重重负担在身,她便是慕幽公主,便是婼羌王妃。即使以帝姬之尊隆重出降,她要嫁予的,亦非可以举案齐眉、琴瑟终老的良人夫君,而是她的臣下、她的父皇为了大楚江山永固需要的坚定盟友。
她只代表她的国家的意志,向盟友递交一份铁与血铸成德盟约,要求两国缔结千年之好。而誓成之后,她就是那份被她的国家以最高礼节送出的、最昂贵的礼物。
如此,便能完整成就了十五年前的血誓旧盟:大楚婼羌千秋万载皆为昆弟,和为一家。
然而,那只是千秋国是,再无关个人喜乐。而她一介弱质女子,伶仃孤寒之身夹在这两国巨大的利益夹缝中,却身不由己。至于结局如何,归去何处,那铁血盟约中一字未曾着落,也并非以一人单薄之力可以左右。
平定家国之乱、永结秦晋之好……她的作用也仅仅是如此微末的一点点而已……她身为高高在上的慕幽公主,却挣不开那禁锢住她羽翼的重重桎梏,只能由那在遥遥云端上正坐狞笑着的某人随意支配了余生走向,终生皆不得一刻的自由。
正如那代表她公主身份的褕翟之衣,其上翩翩绣着的展翅欲飞的彩色雉鸟。所谓织就而欲奋飞,也仅仅是织就而欲奋飞罢了。那绕身雉鸟看似能一飞直上九重云霄,实际上却只能被禁锢在那精美绮罗丛中。年久以后,陈旧了,褪色了,就连最后,都只能同那繁美绣衣一起,岁久无声化为尘。
眼下,那一身华美的褕翟之衣被随意弃置在地,原本璀璨生辉的彩雉也失去了所有耀眼光辉,静静委顿于一室幽暗中,像是迟暮宫人老泪纵横的脸,发出喑哑的哭泣。
她们说,她是公主,是帝姬,是负一身家国大业茕茕独行的女子,独独不是她自己。然而她不甘心,不情愿,即便舍却乐那一双羽翼不顾,她也要拼死挣扎了出去,挣碎拿一身家国千秋、沉重枷锁。
她不愿承担那家国大业。那是英明睿智若她的父皇都承受不起的千钧重任,她只是伶仃孤女,如何承担得起?她只愿沉浸于昔年绮梦中,仅承认她是宫闱里承欢父皇膝下的幼小帝女,蜷缩在兄长羽翼之下,事事依赖他庇护周全的稚龄阿妹。
所以将她从那绮梦中惊醒的人,都必将受她严厉制裁。
可是,那也只是她一己单薄意愿,经不起一指触碰的陈旧梦境罢了。早已裂纹满身的老旧华彩琉璃尊,未有冰冷现实重重一锤击碎,早已锵锵化作一地齑粉无存。
正如方才,就算她一怒之下杀了两个随嫁女官,也再换不回那懵懂无忧,可以恣意歌哭长叹的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