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更归何处是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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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自即位三十余年以来，一直对天下事太过耗费心力的缘故，尚未至五旬，宣帝鬓边已然生出不少白发，眉间亦埋藏有深深忧虑，似是一刻都不曾舒展过。

    大楚千里江山与天下苍生，仿佛千钧重的担子沉沉压在他一人肩上，庙堂之高，只得他孑然一身对冷冷寒风，孤清寂寥却无人能够陪伴。

    即使现今是太平盛世，国中别无他事，那长达三十余年的重压也已让这个甚有作为的帝王过早衰老。

    那个九州之主面目苍老，目光中透出说不出的淡淡疲惫，低头批阅着案上如山奏折，一份接着一份，不时用朱笔在奏折上圈点批注。

    家国之事，看上去再琐碎都无一不是关系重大，即使耽误片刻，对天下造成的影响都是无法估量。他是大楚之主，普天下人都是大楚的子民，他又怎能为一己之私而坐视不理？

    慕幽公主悄然立在宣室殿外的长廊上，却只沉默不语，遥遥望着殿中日夜为家国大事操劳不休的宣帝，心中蓦然涌起了一种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描述的酸涩感觉。

    已经三十多年了……父皇这样每日辛苦，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父皇……父皇他实在太辛苦了，无时无刻不在为天下苍生操劳，他已经太累了，可是自己还要为一己好恶这样任性地打扰他，增加他的忧虑，这不会太过了么？

    有时候，作为一国公主，她也实在是太过任性了罢这一次，她万万不能再凭心中好恶打扰父皇。

    那一瞬间，此前一直在她心底熊熊燃烧着的强烈不甘渐渐被那种酸涩感觉冲淡，白衣少女怔怔立在宣室殿前的长廊下，几乎落泪。

    心里一切自私的想法都已消失。她只是静默地伫立着，遥望宣帝在堆叠如山的奏折间忙碌，一时间内心复又开始苦痛挣扎，一进一退之间，她已不知该如何取舍。

    如果找不回记忆碎片中在大漠中遗落已久的往世，她不会甘心，更不会甘愿嫁去婼羌，从此长伴一个素未谋面的异族人身边，在西域宫廷的风沙里孤苦终老。

    不……决不。

    然而，父皇忧虑的是天下，若是自己不顾两国盟约坚持拒婚，一味凭私欲驱遣任性行事的话，那她就太过自私了。

    她从小便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勇气面对父皇的忧愁，哪怕仅仅是一个失望的眼神。

    大漠中荒凉的古城、城中高耸的佛塔、血色当楼的残照、塔顶翩跹起舞的绝世少女、美丽清盈的湖泊、天际星空中那双宁静深邃的眼睛、神秘的古剑纯钩、来自千里之外缥缈无形的呼唤、大殿中日夜操劳的父皇苍老的面容、她与婼羌王嗣十五年前以鲜血为誓许下的盟约……一段一段的记忆纷纷浮现，交织成繁密大网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