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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栅外的骚动惊扰了正要用午餐的欧阳,她不由得侧耳凝听——
“滚出去!这里是军营重地,那由得你这娼妇大摇大摆的寻找恩客?!”
卫兵粗鲁吆喝道。
欧阳不禁皱眉。
“求求你!军爷!”哭声凄惨的女人哀哀求道:“让我儿见李医官吧!他答应过要替我的孩子看病的!求求你让我见他!我的孩子快保不住了!”
营前的争嚷围观了不少士兵,对这个憔悴悲伤的少妇指指点点。放下碗筷的欧阳走出帐外一探究竟,只见得被卫兵驱赶跌倒的女人跪地磕求,哭得声嘶力竭。议论纷纷中有人低声说出原委,这女人住在离军营约六十里的渔村渡口,村里的壮丁大多在战争中死光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为了生计,不少寡妇只得倚门卖笑。前一阵子村子里的孩子一个个染上水痘,让一些大人慌了手脚。
“李医官那混帐,拍胸脯保证可以医好水痘,白玩了人家拍拍**走人,这下可好!人家抱了天大的希望找上门来,他躲他娘去了!”
“出水痘啊?!那你还敢找我去嫖?”
“怕什么?!只要出过一次就不怕了!”
义愤填膺的欧阳沉下脸色,上前询问水痘的蔓延情况“现在的形势如何?”
蓬首垢面的妇人边哭边说,村子里已有十来个孩童染病,算算时日半个月中已死了两个孩子。
“军爷!求求您大发慈悲!让我儿见李医官吧!”那女人嚎啕大哭:“他说他能治小儿痘疮的!”
深深吸气的欧阳咽下满腔怒火,那庸医!居然这样欺骗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妇!
她瞥见了人群中探头探脑的猴儿,厉声唤道:“景春!去军医处拿药箱来!”
事不宜迟,她不加思索地拉起涕泗纵横的村妇问:“这位大嫂,不知家住在哪里?我略通点医术愿去村里探看一趟。”
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她抱起了那个村妇坐在马上,接过了沐景春送来的药箱;两人同骑疾驰而去。
望着隐鸿先生义无反顾地载着村妇同行,围观的人发出了怪叫、口哨声。
这么不顾‘男女之嫌’,明目张胆的表演英雄行径,保证又会成为茶余饭后的奇闻话题了。
“不是修道人不近女色吗?”有人说。
“是先生仁心仁术急着救人,不得不行——别冤枉了好人,败坏他的清誉!”另一人异议道。
“不管怎样,李医官这次恐怕得倒大楣-!”
青云一去三日,没有和军营通消息,沐刚终于按捺不住,打发了曾出过痘疹不怕再患的人去探看。
“情况很不好!”探子快马回报道:“十几个孩子有贯脓、起胀、结靥的,还有两、三个小婴儿发热,全村的孩童几乎无一幸免。”
已惩处过医官的沐刚听到这消息,心也为之一沉。
“先生无暇写信,要属下禀告将军,送些龙脑、黄柏、生首乌、甘草等药材过去。”
沐刚点头“下去吧!”
吩咐了医官送上药材,沐刚决定亲自走一趟。
一身简练劲装,未着军服的沐刚独自策马奔向目的地。
途中,他撞见了一群奉命筑路的子弟兵,嘻嘻哈哈地说笑打混;沐刚不由得多看这些小兵一眼。
棣属于左副将军麾下的士兵哪能认得布衣打扮的右副将军?!径自嘲弄自家兄弟。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小李敢情是个花木兰混充男人来当兵的!”
“你才是花木兰呢!丈八灯台,照不见自己——全营就数你最浑!”被嘲笑的小兵反唇相讥。
“闲扯蛋!大伙儿赤膊操练,同寝共浴;哪里又跑出个代父从军的花木兰?!”另一人笑说。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贫嘴的人道:“没有母猪就拿清俊点的充数!”荤亵玩笑全指向清秀的小李。
不甘被调侃的小李哇啦哇啦鬼叫,白净的脸庞涨得通红。
众人哗然大笑。厚道的人安抚小李,打圆场道:“花木兰从军根本是无稽之谈——要不然她一定是长得很丑又很壮,黑脸又平胸,不然早就穿梆了!哪有从军多年没被袍泽发现的道理?!”
这句话触动了沐刚的心事,他不禁停驻细听。
“对呀!花木兰一定没咱们小李长得俊哈!炳!炳!”先前那人仰头而笑。“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白净斯文的小李恶狠狠问。
“若说长得俊,右副将军身旁那个书生才真的俊!”冷不防有人提起了最引人议论的话题。
兴致勃勃的众人不避讳地加油添醋,一致认定青云是他的‘禁脔’!
双关语又腥又荤。震惊不已的沐刚听着士兵天花乱坠,又听到了景春捉住众人话柄‘招摇撞骗’的秘密。
没想到微服出巡一趟,竟然有这么丰硕的‘收获’,策马奔驰的沐刚沉思道。
那浑小子最好能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衰败的渔材、残破的房舍,死气沉沉的景象令人鼻酸。询问了一个补渔网的老妪,沐刚得到指引往村长家中走去。
病童的微弱啼哭告知了他最精确的方向。
知道他是送药而来,众人莫不把他当活菩萨看,谦恭卑微地千恩万谢几乎未曾阖眼,疲惫困顿的欧阳手里怀抱着一个三、四岁小童安抚着,一向整洁雪白的衣衫皱褶不堪,药草的污渍沾染身上。
“子毅”看清楚送药的人后,她惊讶粗轧嗓音唤道“怎么是你?”
呆若木鸡的沐刚对她的憔悴于心不忍“我来看看情况真的这么糟吗?”
目光悲悯的欧阳倏然怒气腾然“这些孩子失去了父亲!”
她以眼神控诉“吃不饱、穿不暖!我即使真能妙手回春救回几条小命也保不住他们不会因饥寒交迫而丧命!”
这可恨的战争!
沐刚感受得到她的无奈,默默承受她的迁怒。
“青云,你该休息一会儿”他温和指出事实“我叫人来接替你照顾这些孩子好吗?”
泪光出现在她眼眶中,又迅速消失——她控制住情绪恢复冷静,心里清楚:她不该迁怒于沐刚的。
“那群庸医只晓得拐骗妇女,拿人银两罢了。”她冷笑道。“子毅,你若真有心,念在兄弟之情就送些米粮给这些孤儿寡妇好吗?渔家靠水吃水;可是染上痘疮热毒的孩子们偏又忌吃鱼鲜——这村子上下已几乎没有隔宿之粮了。”
“我晓得了。你放心!”沐刚应允她的请求“我回营之后马上派人送米粮来。”
放松了紧绷情绪的青云目光哀戚,伸手制住了怀里幼童因疼痒难耐企图抓挠的双手。
眼前的青云神情脆弱,却又以一种矛盾的坚强意志力强撑住。
简陋的暗室中,只有两个面黄肌瘦同样疲惫不堪的妇人帮忙照料病童。
“这些孩子的母亲们呢?”沐刚忍不住的问。
“划着小舟到滇池捕鱼、搜罗各种可吃的野菜、或者步行到十里外的军营拉客想尽一切办法糊口维生。”疲惫的欧阳一一说出事实,口气是平板的。
她的目光焦距落在遥远彼方。
“青云!你得休息!”于心不忍的沐刚坚持道。
就算用绑的,他也要把青云绑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沐刚暗暗发誓。
出乎意料的,青云并没有跟他唱反调,只是放下了孩童,交代了妇人几句注意的事项;调配好药方拿给负责煎药的老叟。
煎好了药汁以后,每人让他喝半碗——明天一早我还会再来。”她吩咐道。
明白自己的精神、体力都到达了极限,她毫不反抗温驯地跟着沐刚离去。
负责守卫的士兵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隐鸿先生的白马扛着两只药箱,温驯地被牵引而行;而右副将军则骑着他的高大战马,怀里抱着昏睡过去的隐鸿先生,而一向风流倜傥,衣衫洁白的先生狼狈得像刚刚在草丛泥坑里打滚过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下马,沐刚抱起了依偎在胸前的青云,更觉得‘他’荏弱轻盈、楚楚可怜。
欧阳兀自沉睡不醒,安心地将头埋入宽阔的胸膛中。沐刚对异样眼光装作不见,心虚的了解:流言耳语恐怕要像野火燎原,火辣辣地传遍全营——
令他纳闷的是、他居然不会感觉困扰,反而有一丝丝的暗自得意。
将青云抱入她的营帐安置妥当后,沐刚迟疑了半晌;情不自禁地探向她的前襟虽然趁人之危并不厚道,他还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不管是不是他的妄想,他都想确定一下答案。
粗矿的手指落在她严密防守的颈项间——青云似乎没有喉结?!沐刚不敢确定,食指探入衣襟内。
猝然惊醒的欧阳猛然拨开了他不安份的手,不由分说便一掌击中他的下颔,始料未及的沐刚咬痛了自己的舌头发出短促的闷哼声。
翻身远离床铺的青云恼怒瞪着他,沉声询问:“你为何轻薄相犯?!”
情急生智的沐刚捂住流血的嘴角含糊回答.“我只是想帮你宽衣让你睡得安稳些你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不脱下怎么睡?!没想到青云你的睡品如此之差!居然会动手打人!”
欧阳为之一怔,忆起了自己在沐刚心中是兄弟般的交情,不禁气平心和。
她连忙柔声道歉,又惭又愧。
消弭了青云的疑心,沐刚全身而退;只是他心中的疑云更加浓密——如果没有古怪,青云的反应也未免太过激烈了些
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浮现在沐刚唇边,反正来日方长,总会真相大白的。
“父亲大人,您叫我?!”沐景春眼观鼻、鼻观心,谨慎询问。
刚刚听侍官说明他的‘丰功伟业’,沐刚不禁摇头叹息;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顽谑活宝的儿子?!
四处神出鬼没听人闲话,拿着话柄敲人家竹杠。
“云腿很好吃吧?!”沐刚沉声问:“白鱼鲜美、羊肉也很肥腴吧?!——连晚上戌守站岗都有人替你服务了!你这个都尉官倒好做!”
心惊不已的景春垂头缩颈,现在才要撇清似乎已经太迟了。
“父亲大人请恕孩儿这一遭!景春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他跪下认错,不忘为自己脱罪。
沐刚没好气道:“我倒真该听听看这‘不得已’的苦衷!”
“事情的肇因父亲大人应该晓得了,您和欧阳叔叔这般亲厚”他偷瞄父亲脸色变化“背地里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专门造谣生事,说说些不雅的话。孩儿在无意间听到一些于心难安,左思右想,告诉了爹也不是,轻饶了人也不好!唯一之计只有装聋作哑任它风平浪静——万岁爷爷不也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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