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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读,”见太子离开,皇后唤道:“太子射艺真有进步么?”
黄梨江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不料真夜又走进帐里,招手道:“哎,小梨子,
还不快跟上来,把我惯用的那把弓带着,当随从的人要自动些啊。”否则他特别
把带缘那小子撇下,独独带他这颗小梨子入宫来,若没用着,可不是白白浪费了?
“娘娘,请恕卑职先行告退。”得到拯救的黄梨江连忙抱着长弓,故作冷静
地走到帐外,跟在真夜的身后,拜访其他皇子去了。
有点意外真夜果真是去和兄弟们打招呼的。
论身份,太子的地位比众妃子们都要尊贵,并没有拜见妃嫔的必要,但真夜
仍然站在宫帐外朗声问候手足们的母亲。
皇子们自然不可能让太子一个人站在外头晒太阳,不论真心或假意,兄弟们
不分长幼,倒是热络了好一阵子。
直到帝架与太后的后辇在群臣陪同下驾临御苑,众人这才纷纷列队,与后妃
、公主们一同向这国家的天子拜行家礼。
在天子之家,君王是真龙化身,皇子、公主们则是龙子、龙女,个个不比寻
常。那位拥有一双碧眸的天碧公主,在群公主中更是艳冠群芳。
被评为“陌上尘”的真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的手足相提并论。
原以为,站在这么多拥有同血脉的家人之中,真夜会黯然失色,然而黄梨江
却意外发现,真夜不仅没有失色,甚至在众人中,还隐隐有一种独树一帜的特质。
是因为他太过专注看他的缘故么?否则怎会觉得,站在七皇子与十皇子之间
的他,笑得那样与众不同,就像是一个真心爱护手足的长兄那般,眼底充满真诚
的喜悦与关怀?与其他虚情假意,演着齐家戏码的皇子公主们,截然不同。
他是真的关心他的皇弟妹们。
身外太子,这么做不会太惹自己伤心么?毕竟,天朝并非嫡长子继承制,当
今圣上就不是长子出身,真夜的地位,随时都可能被他的兄弟们所替代呀,如此
岸出真情,有朝一日若换来绝情的对待,将情何以堪?
仿佛察觉到黄梨江讶异的眼色,真夜微转过脸来,嘴角挂着浅笑道:“难得
能和弟妹们一起拜见父皇,古有圣贤明言,要治国,必先齐家,真夜在此与弟妹
们同祝父皇与皇祖母永寿无疆,今日竞射,兄弟们互相切磋,不论输赢,免伤和
气,父皇不如命儿臣开的,教大家轮番演射,为皇祖母祈福祝寿,如何?”
状似不经意的提议,竟出人意料的反转了原先非得争个输我赢的射赛。
白发如银的皇太后乐见皇子们友爱不争,顺水推舟道:“太子真有心,君王
就陪我这老人家在一旁看看皇子们的射艺有无长进吧。”
孝德帝生性至孝,当然爽快应允。“准太子所言,众皇儿都去准备吧。”眼
角瞥见不远处脸色苍白的玹玉,又道:“玹玉一起入座帐来,陪皇祖母聊天。”摆明了特许体弱的七皇子不必参加竞射。
隐秀唇角微微抖颤地道:“不,父皇,儿臣可以与射。”
不必君王开口,皇太后已招手。“好孙儿快过来,身体不好,别逞强。”
隐秀无奈地顺从了君王与太后的旨意,第一个在竞射中缺席。
而这厢,领命而去,准备开射鹄的真夜,身后则跟着个为他捏着一把冷汗的
俊秀随从。
看着真夜迈步向前的姿态,黄梨江忍不住忧心忡忡的想:他可知道他在做些
什么?
也许假藉君上的旨意扭转这场竞射的性质,是满聪明的做法,可他有办法在
众人面前一箭中的的么?
的,也就是鹄的,在天朝“士射礼”中,开射者必须一箭中的,才算是完成
开射,通常是由年高德勳的长者来进行这项仪式。
如今真夜自愿开的,固然颇有勇气,但万一射不中,该怎么办?
仿佛明白黄梨江内心的忧虑,真夜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望着他。
“侍读。”他唤道。
沉浸在忧虑中的黄梨江差点没被他给吓死。“什么事?”
“拿过来,我的弓。”他指了指黄梨江背在左肩上的长弓。
这把弓是北地藤弓,由技艺一流的工匠制成,若交由善射者来使,威力无穷
;但真夜不善射,他只擅长、擅长唱一些低俗的艳情小曲
众目睽睽之下,黄梨江发觉自己为他担心得,都快要不能喘息了。
担任开的射手,整场赛事中,真夜只需射出一箭。
但这一箭,必须一箭中的,不然会被视为不祥之兆,射手也会颜面扫地的。
“瞧,满脸是汗,今儿个太阳是火烈了点,去阴凉处歇着吧。”真夜笑着
要拿弓,不料他的随从却五指硬扣着弓身,紧紧不放。
好气!好生气自己居然这么担心!他颜面扫地,与他何干?!反正他黄梨江
终究会离开他这团烂泥,何必在这里自寻烦恼!
真夜神色自若的扳开他侍读手指,拿走他死命不放的弓,对他微微一笑,并
催促:“去啊,去一旁等着,仔细看本太子雄姿英发。”
什么雄姿?!不要射偏就好了,还英发嘞。黄梨江警醒过来,挥袖抹去额上
冷汗,勉强找回一贯的自制与冷静。
“卑职祝太子殿下开射顺利。”
真夜微笑。“这是当然的,去一旁候着吧。”
一时无言,黄梨江僵硬的退到一旁,与其他皇子的侍从们站在一起,忍不住
担忧的看着真夜取走卫士箭筒中的一支箭,回身恭敬的向帝后的座帐方向致意后
,便走向已经架好的鹄的前方,站在约百步远的距离处,待射。
身旁众侍从们窃窃私语着,没有一个人看好太子的射艺。
众所皆知,太子无才。可不知为何,黄梨江却盼望能有神迹出现。尽管他过去并不迷信鬼神
可是此时,如果能有一阵偶然的风,把那支该死的箭带向鹄的正中。或者是真夜突然掌握了射箭诀窍,实现他百步穿杨的夸口。也或者是神灵庇佑,让真夜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出丑。身边的人如何议论,他已经听不进去。他眼中只有一个挺拔的身影。一个孤立、绝望的身影。而他祈求着神迹、神迹、神迹、神迹、神迹、神迹
再然后,真夜稳住步伐,姿态俐落地挽起弓,单眸微眯,将视线专注在远方鹄的上,随着手臂肌肉一缩一放,箭矢破风射出——神迹!
他居然意见中的!
一定是神迹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黄梨江已经无暇留意了。
“晕了,有人热晕了!”
耳边听见慌忙的呼嚷声,他圆睁着眸,神魂仿佛不属于自己,只能死命盯着那不知何时已成为他眼中唯一的身影。后来,这夏日的竞射,有一名在场的史官将此事记上一笔——隆佑十六年,夏,帝驾幸御苑观诸皇子竞射,明光太子意见中的,群臣赞叹。帝命翰林黄乃即席作射者中赋。帝素好文学,时,太子侍读黄梨江,翰林黄乃之子,随侍在侧,帝本欲召见,命翰林父子同题作赋,然因灼热,有多名侍从晕厥,黄梨江亦在其中,少时,太子赴太医院探视其侍读,审其容态,竟疑为断袖,无奈世人不察,此或独为史家所目。
——内史福东风隆佑朝诸王史残稿
入夜后,史馆馆阁里,夜值的少年史官道:“福东风,没有的事,怎乱写?”
他们是当朝史官,虽然还知识小小的八品内史,但祖训教诲,秉笔直书,写史务求真实,这教诲他牢记心底,但他孪生兄弟福东风却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
闻言,正在书柜前整理其他校书郎送来的史料,福东风转过身来,是一张与同胞兄弟福西风一模一样的俊颜,眉眼略略挑起。“我乱写什么?”扬了扬手中福东风平时作为私人嗜好撰写的诸王史,福西风道:“写太子断袖,无凭无据,不是乱写是什么?”“两个回答。”福东风条理清楚地说:“其一,没有人能证明太子不是断袖,他年纪已十九,却还没有册妃,短袖的可能性会逐日传开来;其二,我就算是乱写,也是有根据的乱写。”
尽管福西风从小就跟他这个同胞兄弟理念不合,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哦?愿闻其详。”福东风俊眉略略扬起。“太子去太医院探视黄梨江时,我瞧见了。”那时他刚好假借尿遁的名义,在御花园里闲晃呢。
“瞧见了什么?”福西风浩气地追问。“我瞧见——”
“们俩不做正事,在议论些什么!”声若洪钟的福太史出现在玄关外,走进馆阁时,顺道关上了门。“爹。”兄弟俩不约而同心虚一唤。“不是说过在宫里要喊我太史么?”福太史摇摇头,压低声量道:“这么爱谈论是非,小心祸从口出。”兄弟俩立即噤声,就连福太史取走福西风手里的劄记,直接送入一旁的火盆中,也不敢吭一声。“这东西不可能出现在宫廷里,不论真假,写下皇家秘辛,大祸就会临头,如果还想留在宫里好好当一名史官,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必须要做,以及该怎么做,脑袋得想清楚。”“是。”兄弟俩不敢有半句不是的言论,毕竟,史有殷鉴,他们都清楚掌史的史官在写史上若稍有差池,往往会招来灭门大祸。教训完儿子,又以太史的身份督促两名年轻的史官整理完当日繁杂的史料,稍闲时,福太史才道:“论起口风紧这一点,们还输那丫头一截。”提起“那丫头”福东风不禁蹙眉,问:“福那丫头还是坚持要入宫么?”为了升任左右史,负责记录帝王起居,他和西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难得见到父亲一面,赶紧问个清楚。打从六年前捡了男扮女装,入宫充任女史的福南风一面,福家隐不出世的么女——福气,就立定志向,打算入宫当女史。
原本,生在史官世家的福家女性,入后宫当女史几乎是逃不过的宿命,但福气生得晚,在她出生前,家族里因为没有适合的女性成员,只好选定福家四字福南风男扮女装入后宫接掌女史。孰料前几年,小妹福气对南风一见惊人,誓言要效法兄长,走上女史职位的不归路,这一、两年就准备要入宫,先从小爆女的角色见习起了。福家人无论怎么劝,小妹都不肯听从,执意走自己的路,她可知,一旦入了宫,要再离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福气是个严重缺乏方向感的人哪,若真入了九重宫阙,只怕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吧。与其将人生中大号的青春都葬送在后宫里,福东风宁愿自己的妹妹平安长大,嫁个平凡男人,过着平凡日子,只要幸福就好了。福西风难得想法与兄长一致。尽管背负着家学的重担,但福太史又何尝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将青春年华埋没在黑暗的宫廷里。思及此,馆内三名福家男子都忍不住沉没起来。好半晌,福太史道:“先别杞人忧天了,丫头自小埃气,上天会照应她的。倒是们俩若不努力些,要怎么担起写帝王起居住的重责大任?还是多放些心思在写史上头吧。”福东风瞥了眼火炉内已被烧尽的松纸,抿了抿嘴,心想,如果在宫里不能写诸王秘史,那么,要在哪里写,才能让世人看见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呢?就如同他稍早曾见到太子在太医院里,竟对他的侍读流露出某种近似男女间的情愫。若没有亲眼见到,一般人断然不会相信,那么这段历史岂不是要埋没在宫阙当中?幸好,幸好他看见了。
睁开眼睛时,不意外看见真夜的脸。虽不知道身在何地,但因信任他“怎么射得中?”难道先前练习时,都在练假的?真夜老早支开太医,自己照料他昏厥过去的美侍读,面对这众人心中的疑问,只笑笑回答:“心诚则灵。”灵?灵个头啦!这人好没良心,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明白告诉他实话,对他多交出一点信任么?心里闷得别开脸,一条冰凉的冷巾盖上他脸面,耳边传来真夜讨好的声音:“好啦,小梨子,头还疼么?精神回复些没有?”黄梨江一把扯下脸上的冷巾,坐起身道:“明知道我是装的,还问。”怕君王命令他与爹亲同题作赋,太子出风头,会招人嫉妒,趁着身边有人中了暑热晕厥,他也赶紧假装晕倒,好到太医院来避一避。真夜怎会不知他这侍读心里的想法,只是见他假装晕厥那一刹那,他确实担心了半晌,勉强耐着性子,真等到君王准许他离席,才赶紧追上,就怕小梨子的身份不小心被太医给识破
凝眼瞧着他粉面桃腮、秀颈如玉,与这样的翩翩美少年朝夕相伴,真夜实在很难说服自己眼前人儿是一名男子。尤其当他怒目嗔对时,更隐然有种女儿家的娇态,每每令人想入非非,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得温声道:“既然已经没有大碍,就随我到永宁宫见我母后吧。”射赛结束后,母后便要他在宫里多待些时候,说有事要与他商量,至于要商量什么,真夜心里虽然有底,却不说破,要装傻到底。
果然,两人到了永宁宫后,皇后提起选妃一事,真夜皆微笑应承,没反对,但没有接受,皇后所提的几个中意人选,都是朝中极有权势的大臣家的掌上明珠,将门之女。“父皇十八岁时就已经有了,如今年已十九,早该选妃了,看中意哪一位千金,这事就定下来,要是不只看重一位也无妨,太子可以迎娶一名正妃,三名侧妃,只要雨露均沾就好——”当年她便是以侧妃的身份怀了真夜的。仿佛想到什么重要的事,皇后图软转向一旁的黄梨江,问道:“侍读,太子应该还是童身吧?”为了确保未来生下的继承人血统的纯正,天朝的太子向来都在大婚时才解除童身,当今君上亦是如此。突然被问起这问题,黄梨江一时愕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尽管在东宫时,真夜从来都不曾对身边的宫女有任何轻佻的举止,但他经常微服出宫,有时连他也不清楚他的去处,若他曾在外头偷香过,他也不会知晓。这种事不知为何,光想到真夜有可能已经失身,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可,男人倘若失身,外表上也看不出端倪不是?“呵。”真夜突然笑了出声。“母后真爱开玩笑,有侍读镇日伴随在侧,儿臣哪有机会失身呢。”说得好像他是太子爷的贞操锁似的。黄梨江心里闷哼了声。
“除非侍读是绝代佳人,可偏他又不是。”淘气地加上一句。真夜笑意盈盈,看他的美侍读用那双美目瞠他。“太子别老是这么不正经,若真想亲近女色,多的是掩人耳目的方法,只要小心行事,母后倒是可以让人为安排。”闻言,黄梨江差点没岔了气。“多谢母后。”真夜欣喜的双眉都快打结了。“不过由母后为儿臣安排这种事,实是不妥,还是再忍忍吧。”“既然如此,那么母后择期邀请些大臣的千金们到宫里一叙,太子也可趁机挑选适合的人选,如何?”
盛夏过后,便是秋节,秋高气爽,正事宫里秋宴之时,届时或可举办一场赏秋宴,让足以成为太子妃的名门之女入宫来,由太子仔细挑选。“但凭母后安排。”真夜恭顺的说。他当然明白,时候到了,要不顺母后的心意册妃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他也不想费心争论。“只是,儿臣担心这些名门之女或许看不上我这个人。”皇后不以为然地笑道:“可是当朝太子,谁敢看不上。”换句话说,因为他是太子,所以全天下每个女人都会无条件喜爱他?
真夜突然转看向沉默着的黄梨江,笑问:“侍读以为呢?加入侍读家中有姊妹,会看得上我这个陌上尘么?”突然被这么一问,黄梨江一脸愕然。“我卑职”听到“陌上尘”三个字,皇后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她极不喜欢民间那些好议之士把太子评价得一文不名。“太子不必理会民间的评价。”“母后,儿臣是太子啊,要治国,不是得先了解百姓心声么?就算是负面的心声,也得全盘接收啊。”注意力放回黄梨江身上,真夜追问:“如何?侍读还没回答本太子的问题呢。”“是啊,侍读倒是说来,让本宫也听听。”黄梨江皱了皱眉。“卑职是独子,家中没有姊妹可以询问这样的问题。”“所以我是说假如啊。试着回答看看,又何妨呢。”真夜道。
黄梨江撑起眉,回视真夜执着的俊眸,忍不住舒了口气,答道:“卑职没有姊妹,但未入宫前,倒是听过民间有句俗谚是这么说的——不羡鸳鸯,不做神仙,但求一个好儿郎,爱我一人,白首不相离。”甫出口,他就后悔了,对一个只能分到一部分帝王之爱的皇后,与一个未来只能分一点点爱给飞妾们的东宫太子讲这种话似乎有点蠢。不待皇后反驳,这也哂道:“有趣有趣!但求一个好儿郎,白首不相离。民间百姓的想法果真直接。谁不盼求如此真心呢,可惜身在帝王家,从古到今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先王只有一个后妻的,毕竟,帝王的爱,不是只给特定一人的私爱,而是要给全天下百姓的大爱,不是么?帝王这高位,终究高处不胜寒——”“太子!”皇后打断真夜的话,并当机立断地告诉黄梨江:“侍读,往后莫再提起这事。要知道,太子的地位不比寻常。帝王也好,储君也罢,都不能有强烈的私爱——往后侍读也会是人臣,应该要了解,作为一名大臣最不乐见的事,就是帝王专宠一人。专宠一人的帝王,在臣子眼中,无一不是昏庸的国君。本宫希望好生辅佐太子,可别让他走向昏庸的道路。”
自知失言的黄梨江听着皇后的话,尽管内心理智的那一面明白皇后所言有其道理,但当他一想到,有朝一日,真夜若成为一个不再拥有专宠权利的帝王时,他的心不禁隐隐纠结起来。不该多言的。若非多言,又怎会陷自己于如此尴尬的局面?帝王家的婚姻大事,不是他一个小小侍读能干涉的啊。耳畔恍恍惚惚听着皇后交代真夜的话,真夜无不恭敬答应。明明没有真的中暑,然后他却觉得这永宁宫里好生闷热,闷得他都快待不住,想走出去吹风了。
一直到他们回返东宫,坐在马车里头,感觉到肩头上突如其来的重量,黄梨江才警觉过来,想推开他。但真夜讲脸埋在他颈畔,长声叹道:“别忙,让我靠着会儿,我有点累。”累?累,我也累呀。黄梨江不悦地向着,但终究没出手推开真夜,就任他恣意埋首在他头畔,徐徐眠去。
一路上,这即将长成的少年,没有一刻不自问着:律己甚严的自己,为何竟对他如此纵容?
甚至已想不起,三年前在太学初见他时,那憎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