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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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很拥挤，我却觉得空旷，眯缝着眼看人流穿梭，看阳光明灭洒落。擦肩而过的人，是永不相交的平行，我害怕这种陌生而孤独的感觉。随着岁月沧桑、年华老去，我总被没来由的恐惧包裹。我渴望有谁来撞击我一下，让我疼痛，至少我知道自己还有知觉，还没有衰老到麻木。都市人的脚步，各自匆忙；都市人的距离，无形尚存。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内心的寂寞和空虚，更没有谁肯抬头看我哪怕一次。

    前方的路，在等待中变得令人神往，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子出现时，我体内有不安分的细胞在涌动。她静静而立，目光与我交汇后，莞尔一笑。我的心忽然有了点点疼痛，毫无来由的疼痛，我嗅到百合的芬芳，也嗅到阳光的味道。那是我久违了的感觉，好像多年前初恋花瓣绽放的清新。

    我呆呆跟在她身后，眼光不由自主绕着她转动，仿佛是短短瞬间，又像是过了若干世纪，就这么守候着她，不知疲倦。这种痴迷让我慌乱却又兴奋，年少轻狂的热血在我逐渐衰老的四肢百骸奔流。我站到身体麻木，灵魂脱离了肉体，还是傻傻笨笨守候，直到她的眸子也泛起涟漪，盈盈如秋水。我放香水百合在她窗下，远远看她抿嘴而笑，用纤纤手指在透明玻璃上画着什么，好像是流水？或者是蓝天？也或者是一颗心？我在脑海里构思了千百次，蓝天白云下，我和她，两个人，定格成剪影。

    当她终于跨出那道门跑向我时，我忘记了自己，忘记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我把胳膊伸出去，要她狠狠咬，咬到我真切感觉痛、感觉到她的存在。于是我被幸福的颤动紧紧包围，我以为世间再没有比我更幸福的男子。她的忧郁、她的迟疑，她的恬静、她的温情，成为我越来越往下陷的深井。朗朗夜空下，我牵了她的手，漫步而行。她露出天使的笑颜，在我身边静静绽放，百合般清新。我轻拥着她，不敢亵渎了这份贞纯，只是默默望进了她的灵魂里。

    “啪”一声清脆，我看到她倒了下去，倒在脏污的泥地里。我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我就看到一个盛怒的女子，正拿棒子向她狠狠砸去，鲜血淋淋满地。而她，抬了泪眼痴痴看我，企盼我伸出手给她点点援助。我步步后退、步步后退，终于掩面奔逃，直逃到角落——暂能苟且偷生、延续残喘的暗影里：我已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救你？请原谅我必须牺牲你，因为你仅仅是我迷失时所追寻的心理安慰，怪只怪你意识不到我也只是个伪装君子的庸俗自私小人。她眼里有撕心裂肺的凄厉，我看到绝望和暗夜在沼泽中升起。百合凋零，谁毁去了芳菲的羽翼？我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血蓝色透明，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从此我将一辈子不得安宁！

    有个男子从房间里走出，弯腰抱了她起来：“回家吧，你总是容易轻信别人。这世间哪有不染尘埃的真情？”“对不起，”她靠在他的怀里，柔弱无力“我差点迷失了自己！”他抱她大步跨过我身侧，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我不知道此刻该麻木还是清醒，只是他们眼里的鄙薄微光，映出来“犬”的影子。或者，我是连“犬”这样的动物都不如了吧？至少“犬”不会任人撕咬对自己千般维护的女子，除非它是一只完全丧失了良心的疯犬！

    百合已凋零，我还得昧了心，行尸走肉一般活下去。我闻到腐朽的味道，那将是伴随我今后残生的气息。站在荒芜一人的街道，死亡的阴影弥漫在身侧，我已经死了吗？或者我活着，我的灵魂已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