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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窗边藤椅上,貌似倦懒,一动也不动。若不是呼吸浅浅,若不是长睫眨眨,他会以为她被谁下了定身术,才能维持同一动作,那么僵、那么久。
夜深人静,无人干扰,偷哭的大好时机。算算日子,四日飞快而逝,明天,她即将被迫架上花轿,为此掉个几滴泪水,他可以体谅,不会太瞧不起她。
等呀等,她脸庞间,唯一有所动静,是凉凉的风,拂过软鬓乌丝时,带起的优美弧线,一丝一络,在颊畔飞扬舞动。
她非但没哭,两侧唇角还轻轻勾扬着。
“咦?不哭吗?真意外”蒲牢摩掌下,一脸惊奇。
不是真想看她哭得死去活来,只是疑惑大过一切,对明儿个将投河献祭的女娃儿来说,她实在太冷静了。
冷静到一夜不睡,独坐窗边,迎接第一道晨曦,任那橘暖的光芒,照耀白哲脸蛋,镶上淡煌的金。
那几名前来帮她梳妆打分的大婶大姊,全在屋外狠狠哭过后,重新稳定情绪,深深吐纳几回,才敢踏进屋,替她更衣梳发,她还轻轻微笑,对众人道早。
梳发盘髻,抹上泽液,答上珠花,青丝打理得一丝不乱。
银白凤冠,很精巧的款式,摆脱全顶式、几乎要压断颈子的沉重累赘,改为答进髻间加以固定,既不失贵气,又显得灵俏。
银凤展翅欲飞,片片薄银,轻若鸿羽,翼下缀满细长垂饰,掩盖面容。
薄施水粉的芙颜,白嫩无瑕,点上胭红的唇,鲜艳欲滴,弯弯黛眉,描绘出远山朦胧之美,换上层层嫁衣的她,一身赤艳金碧,既娇又妍,添赘的首饰,增加出雍容贵气。
蒲牢看傻了。
初见时,在树荫底下,一身芽儿嫩绿,宛若枣叶间的小青花,并不妖烧,似乎有意藏起清妍,不教人窥探。
而现在的她,是盛产的牡丹,红泽艳丽,绝世无双。
素着颜的她,清秀。
精心妆扮的她,清艳。
两面皆美,各有风华。
窗扉里,除她之外,双手托盘的平安大姊,加入他的视线围。
“多少吃一点吧。”
平安大姊从方才开始,就不断劝红枣进食,被红枣以“梳化不便”加以婉拒,现在妆已妥、衣已换,空着腹总是不好。
与寻常清粥小菜的早膳不同,托盘送来数小碟的菜十分丰盛,有好些费功的大菜,酉昔溜鱼、八宝鸭、干贝炖肚全盛了一份,切成一口大小,方便食用。
“迎亲的繁琐折腾,不吃饭点会很难熬的”况且,最后一餐,不能做只饿死鬼——平安大姊不忍直言,只能婉转。
“早膳吃这么好,真不习惯。”红枣浅浅一笑,握起竹筷,夹块鱼肉入口,外酥内嫩,酱汁酸甜,好鲜,好香。
平安大姊为她添饭,满满一碗,都尖凸出来了。她并不太饿,也吃不惯早膳油腻,仍没拒绝众人好意,努力将碗中米饭菜肴吃进肚里。
“平安姊姊,我想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可以吗?”好不容易吃下平时几倍分量的红枣,在任人宰割的天数内,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出了她“想要”的心愿。
“喝酒?好,我替你斟。”这要求不过分,平安大姊点头答应,倒了杯药酒过来。
浸泡过药材的汁液,香气很足,飘满小屋。
红枣饮完一杯,又讨一杯。
辣酒下肚,热了喉头及胃部,身躯逐渐暖烫,递来的第三杯,她摇头不要,一旁的大婶为她补妥鲜红唇脂。
花轿等在屋外,镇长进门,虽然换上喜蓝色长袍,脸色却微微泛白,看不见大办婚宴的欢喜,他叹口气。
“时辰差不多了,一切都就绪了吗?”
“好了。”额首回答的人,是红枣。
她主动起身,两名大姊一时忘了要搀扶她,直至她走到门,她们连忙伸来手,一左一右,托稳浑身衣繁珠熬的她,送进花轿。
轿帘放下的同一瞬间,震夭锣鼓声热闹响起,掩盖掉许多的轻浅婉惜,那由镇民口中呢喃而出的道歉,全不敌喧嚣奏乐,未能传入她的耳里。
红枣的眼前,弥漫着一片的红。
随轿身摇晃的头饰,不住地在面前跳动,摇得她头昏眼花。
也可能是两杯药酒的后劲,正在作用。
轿子越摇,意识越浑沌,透过轿侧小小的花窗,看见的景致越发模糊。
模糊的绿径,模糊的人脸,模糊的蓝天,还有模糊的
龙四?
眸子蓦地瞪圆,身子偎靠花窗,想将模糊身影瞧个清晰。
远方树林间,龙四那张轮廓独特的犷颜,正隐然于叶梢间,她定睛,想确认清楚,轿子一晃,树林内,飞叶沙沙摇曳,哪有什么身影在?
是她喝醉了吧?
错将那棵大树,看成了他
怎么会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如此的
她浅浅吁叹,不愿去承认,误认为他在树林里,却又不见踪影,心里那股怅然若失,弥漫于怀。
花轿抬进镇街,沇川镇的镇民站满街道,轿子行经之处,长长人龙相随,送着花轿,前往沇川渡口。
渡口那儿,建了座河神庙,庙不大,但香火鼎盛,镇民特别选在最靠近沇川、河面最宽阔之地,盖庙供奉。
花轿终于止下摇昊,平稳搁在河畔,八名轿夫纷纷退开,她让人牵了出来,伫立渡口。
镇长与含老们进庙焚香享告,镇民们鸦雀无声,陪着伏跪河畔。只有川水猛烈奔腾,轰轰然作响。水势已然逼近渡口桥头,河水哗溅,拍打圆木桥头,发出一种毛骨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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