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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全又都定住不动,退后两步。
卓海棠这才装模作样地将周连傅平放在地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了一会,装成松了口气的样子对其他人说:“还好不是心疼发作,你们也太不像话了,明知道少爷身体不好,最近又心力交瘁的,这哪里是说话的时候,应该先叫少爷休息才是啊。”
“那,那”
“放心,只是劳累过度加情绪激动一时晕过去了而已,稍加休息就没事了。”
卓海棠不分青红皂白,把每个人都教训了一遍,说得众人哑口无言,也不容他们再辩驳什么,这才在她的恐吓下将周连傅擡回了房间。
房间是朱品言以前住饼的房间,这些年一直有人收拾着。
卓海棠又用各种理由吓退了众人,待确定房内和房外都没人了,这才像泄愤一样给了床上晕过去的可怜病人一拳。
“吓死人了,我刚才都以为熬不过去了,幸亏你够机灵。”
“小声点。”他提醒她,不紧不慢地睁开眼,她正用手搧风,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让刚刚众人都以为是急的,殊不知人在心虚到极点时也会这样。
他看她搧风看了一会,才问她:“那信里还写了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话当然早就告诉你了,那信又不是写给我的。”她也很不满。
“你没看?”
“我怎么会看!”卓海棠倔强道:“无论什么事朱品言都不会瞒我的,我有必要去看吗?”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表现出东西一直在她身上,但她都不屑看。
“也许他就是瞒着你些事呢。”
“不可能!”她想都不想。
他也想都不想,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封信,就把封拆了开。
“你凭什么看他的东西!”她没想到周连傅会这么暴力。
“因为我需要看。”他在快速地读信的同时根本没擡眼看她,而他的那句话也说得她哑口无言。
她在等着他将那封长信读完,手指抓着衣服无事可做,也显出了她的焦虑。
他将信收好,她注意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他摇了摇头说:“除了你说的那些外,什么也没写。”
卓海棠得意地笑了起来“看吧,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瞒着我的。”
她那个得意的笑让他莫名头疼起来,似乎她并不觉得好不容易信就在她身上,却毫无所获是件什么坏事。
他选择转移注意力,一叹“也罢,这说明朱品言本人也只知道这么多,就不怕他们再问了。”
只是一个照面,他已经感觉到朱家确实不是好待的,这样的地方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晚饭时,恢复过来的“朱品言”告知众人他没什么不能对大家说的话,除了回来继承家业外,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知,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一起商议。
桌上的人都是一脸狐疑,但也没有人提什么新的问题。
冯庆丰招呼他明天去铺子里,要把他介绍给大家,气氛立刻又活络了起来,大家不是关心他的身体就是关心他这些年的生活,一下子没人再关心那封信的内容了,似乎真的只是顺口一问而已。
那天下人来通知周连傅,说朱夫人已经知道他回来的事情了,但她必须在佛堂给朱老爷祈福直到过了朱老爷的头七,这期间不会见任何人包括他,听了这个消息,周连傅松了口气。
难熬的第一天总算过去了,周连傅甚至有种违和感,朱品言真的是他亲手下葬的吗?那真的只是昨天的事?
窗影随着月亮的高挂,在窗上变幻着不同的图案,周连傅躺在床上望着那窗发呆,正当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要睡着时,门外一声猫抓木头般的响声让他全身一个激灵,随之窜起一层鸡皮疙瘩,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
他死盯着那扇关紧的门,不一会,那声音又再响起,而且一长两短很有规律,并不是幻听,真的好像有只猫在抓他的房门。
周连傅披起外衣,有时真恨自己这种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性格。
他慢慢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刷啦刷啦”的声音还在继续,然后在他静立一缓筢,那声音突然停止。
“你在门那边吗?是我啦。”做贼一样的细声细语,教周连傅提着的一口气差点变成血喷出来。
他打开房门,不知该用什么心情看这个大半夜蹲在男人房外挠门的女人。
卓海棠也不客气,在他开门的同时人已经钻进屋里“关门关门。”她招呼他,他依言而行。
把门关上后,卓海棠的声音才稍微放大了点,听上去也正常得多:“这里离下人住的地方很近,我怕被人听见,就说你够机灵一定会明白我的暗号的。”
“我不是明白你的暗号,只是以为外面在闹鬼。”他实话实说。
“你们读书人也信鬼信神吗?”
周连傅暗叹口气,不管信或不信,在一栋刚有人去世的屋子里,住在主人屍骨未寒的房里,三更半夜听到有人在挠门,即便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可能去欢迎她吧,想让他发现她在外面的方法有很多种,她就必须选最不正常的那一种吗?
周连傅没心力纠结这件事,正要去点上蜡烛又被卓海棠制止“笨蛋,你想让人发现这屋里还有别人吗?那我刚才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他叹气,放弃了点蜡烛的行为,只能藉着透过窗棂打在她身上的月光辨识她的所在。
“如果不想被人发现,你不来不就最安全。”
“怎么,我打扰你睡觉了?”卓海棠瞪大了眼,一双晶亮的黑眸在银白的月光下,比任何珍贵的珠宝都还能夺人目光“不会吧,你还睡得着啊?那你的心也太强壮了。”
周连傅想说他本来是要睡着了的,但托她的福,他现在人跟喝了鸡汤一样精神饱满,可一对上她那双眸子,他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问。
“帮你啊。”她像是在说他好笨“姑爷不是说明天要带你去商铺吗,我一个丫头可不能跟着去,到时候万一他们说到什么和朱品言有关的事,你又不知道,不就麻烦了。”
“所以你就来了?”
“所以我就来啦。”她很高兴他终于理解她的好意了,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跟前,拍了拍胸脯“这种情况下哪还有睡觉的时间啊,当然是要给你彻夜补课了。”
“彻夜补课?”他重复,这四个字无论怎么拆分都是可怕的。
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会抓紧一切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让你了解朱品言的小习惯、小毛病,和离开这里之前我所记得的他在这发生的所有事,这样子就没那么容易穿帮啦,你读书那么好,应该很擅长记东西吧。”
“所以说你要在这待一整晚?”
“那可不行,在其他人起床前我要回去的,这样想想也没多少时间了,咱们开始吧。”
她催促他快进入学习状态,并且已经率先进入了状态,哪都没去偏跑去了床边,脱了鞋子盘腿在床上一坐,开始讲了起来:“我想想啊他从小就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像我这种下人的小孩虽然跟主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过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能见到他的机会本来就少,加上他从小就被特殊保护起来,小时候我都觉得大人们说的小少爷是个生活在皇宫里的人。”
“第一次见到他好像是七岁,总之那时我跑去了不允许下人小孩进入的后院,把自己埋在花圃里哭,然后就被他找到啦”她喋喋不休地讲了起来,怕被人听到于是放低了声音,加上那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个无时不在回忆年轻时代的小脚老太太,俨然把她坐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领地,说到一半觉得冷了,还很顺手地用他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他只披着一件外衣,从她开始自顾自地讲故事开始,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那个古板的脑袋始终在想的问题只有,他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听一个小姑娘讲她的回忆录?
“欸,你不会冷吗?”卓海棠好像良心发现,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打开“夜里很凉耶,过来这听,躲在这里又暖和又不会被人发现,离得近也好说话啊。”
周连傅一阵头疼,这比要他伪装成另一个人还要让他头疼。
“你跟谁都是这样的吗?”
“嗯?哪样?”
“没什么。”他也不知自己是要说什么,转去了柜子里又拿出一条被子摊开披在最外面,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跟前“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椅子很硬耶。”
“无所谓。”
“你这样坐几个时辰会腰酸腿疼的。”
“习惯了。”
“床铺明明很大的呀。”
他咬牙,恨不得在她那张无辜的脸上来一拳“你刚才说你们在南湖时养了很多鸡,还每只都起了名字,已经说了三只了,第四只叫什么呢?”
“哦对,第四只叫晓晓,因为牠总是所有公鸡里最先打鸣的;第五只叫大壮”
周连傅记住了小时候朱品言和卓海棠养的七只鸡和牠们的孩子们的名字,以及牠们之后的命运,在说到他们十二岁那年时,卓海棠的第一堂课总算结束了。
她和来时一样,猫一样的弯着腰溜了出去,并和周连傅约定了猫抓的暗号,要不是她神情中有着无法掩盖的疲倦,周连傅真的会认为她只是故意在耍他的。
身为一个老师,她可真是他所见过的老师里最称职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