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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明白,他不爱我,所以我不敢奢求他的眼里有我,只能要求他放不下我。
很多年后,我看清楚了。你爱他、他不爱你,于是你拼了命想抓住他,他却一心一意想远远逃离,直到妒忌、怨恨、憎厌将两人弄得伤痕累累,你才会晓得爱情有多么让人疲倦。可惜当下我并不懂得这些。
我像个勇敢的铁骑兵,雄纠纠、气昂昂地迎向爱情,即便那里有着刀山油锅,我还是铁了心往前冲。
我爱他,从小学一年级、那个下着雨的黄昏开始。
我赖上他、闹着他,想要时时刻刻看着他、牵住他的掌心,而他也对我极其纵容。
不管多晚,只要我抱着枕头到他房间里,他都会为我伸出双臂,用一遍遍的催眠曲哄得我进入梦乡。
他不介意走到哪里都带着我这个小包袱,同学聚会、朋友相约只要我胡闹,就算会被人讪笑,他也会带我出门。
于是我想啊,那就是爱了吧,他爱我,一如我爱他,再也不会有女人像我这样爱他,同样的,也再不会有男人像他这样爱我。
这样的一对男女,自然是要天长地久永恒不渝的,不是吗?
直到十五岁那年,我才明白,我以为的爱情只是我一厢情愿,不是想象中的相知相属、两情缱绻。
他爱的,始终是别人。
十五岁的我,听说情人节是送巧克力给心爱男人的日子,于是兴匆匆地买了巧克力返回家门。
我计划对他说通关密语——“二哥,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也计划正式告诉他——“等我二十岁,我就要嫁给你。”
我还打算向他分析,如果他娶我会有多少好处,当然,如果他很介意我的任性,我乐意为他改变。
我想了很多的话要当面对他说,却没想到在回到家时,会撞见最不想看见的场而——
“你穿这样,真漂亮。”他告诉要出门的姐姐。
我走进玄关,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时,第一个反应是——他要给我一个快乐的情人节。
我的心雀跃着,鼻子里仿佛已经闻到花香味,可是他却转身把巧克力和玫瑰交到姐姐手里。
看着他的动作,我的快乐窒息了。
姐姐穿着浅蓝色洋装,长长的头发烫出美丽曲线,二十岁的她像怒放的桔梗,青春娇妍。她拿着我很想要的鲜花、巧克力,眉宇间却挂起犹豫。
“二哥,你怎么把这个给我?”她问得踌躇。
“情人节快乐。”他没回答,温柔地扶上姐姐双肩,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你送错人了,你应该送给刘若青吧。”姐姐轻笑出声。我听出她的笑声里带着尴尬,看见她僵硬地把玫瑰花及巧克力摆回桌上。
“我为什么要送她?”他推推眼镜,皱起了眉。
“你们不是班对吗?”
“当然不是。”
“真可惜,我还希望她当我的嫂嫂呢。”
“她不会当你的嫂嫂,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那瞬间,我像被雷打到,原来二哥喜欢的是姐姐,不是我!
难怪,以二哥的成绩可以上更好的学府,他却自愿降一级,和姐姐上同所大学;难怪他常在姐姐约会外出时魂不守舍、坐立不安;难怪他常常告诉姐姐,要小心外面的男生
姐姐蹙起眉心,咬住下唇,呆呆地看了二哥好久一阵。
他们僵立着、沉默着,直到一声叹息后,姐姐才缓慢而清楚地说:“对不起,你永远是我二哥。”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在玄关处发现我时,她伸手搂了搂我,弯下腰说:“亮亮,我在你桌上摆了个礼物,是奖励你考试进步的。”
“谢谢姐姐。”我用力回抱她,天知道我有多感激,感激她不爱二哥,感激她不和我抢夺二哥的爱情。
可当时十五岁的我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并非别人不要我就可以顺手捡回家的“你丢我捡”在爱情的世界里,并不成立(或许路不拾遗才是正确定律,但我不够懂事,捡到的爱情,我硬是要纳为己有)。
“再加油哦。”姐姐说完,打开门走出去。
我从敞开的大门向外看,看见院子外头停着一部银灰色跑车,跑车里下来一个男生,姐姐接下那个人的玫瑰花后,凑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二哥也看见了,从落地窗的另一边。
望住他落寞的身影,我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走到他背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对他说那句通关密语“二哥,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然而这次,他没有回答我。
于是接下来的计划全数停摆,我没有告诉他,二十岁就要嫁给他的事:没告诉他,其实我的书包里也有一盒送不出去的巧克力
爱上别人背影的同病相怜的人很多。
亮亮躺在亦骅身侧看着他,他累坏了,睡得酣熟。
熟睡的男人脸上没有哀愁,餍足的男人眉心不再紧皱,她伸出手指,细细描绘他的眼鼻口好爱他哦,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爱上一个男人,像爱他这样深刻了。
喝醉酒的人是他,不是她,她很清楚所有过程,她也清楚在这个过程之后,自己将冒着什么样的危险。
但她不在乎,能跟他在一起,任何代价她都乐意偿付。
可如果怀孕了呢?
她想象一个缩小版的他,忍不住笑弯细眉。想到可以将缩小版的爱人时时刻刻抱在怀里亲他、吻他,一次次放大声量说:“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她的心,暖了。
如果她跟妈妈一样,生小孩就会死掉呢?
心拧了一下,但过没多久随即拉出笑颜。真是这样,她也认了。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想得到,就得努力付出、就得想法子争取,更何况赌注背后本来就存在着风险。
可是他不爱她啊,半点都不爱,怎么办?
这回,笑颜收敛了,问号停驻在胸前,压得她难以呼吸。
怎么办?他不爱她,这该怎么办?
她用解数学习题的精神试着找出答案,但这题超难,她想了老半天都解不到正确答案,到最后,只能任性、不负责任地想——没关系,反正我爱他就可以。
就像每次月考前碰到数学难题、弄了半天还是搞不懂怎么解时,她也会对自己说:“没关系,反正又不一定会考。”
这就是她沐亮云的个性,带着两分逃避、三分任性。她也是个固执的女生,认定了便是认定,尤其对于爱情。
但她心知肚明,二哥一样是个固执的男人。
所以三年过去了,从她的十五到十八岁,从他的二十岁到二十三,他还是在姐姐背后爱着她,而她也依然追在他身后,一遍遍说着他们的通关密码。
他们的固执平分秋色,谁先放手谁就输了,她不想输,所以她得持续努力。
但今天晚上她可不可以当成他们之间的契机?说不定,说不定今晚真的是转机,将要转变他追姐姐、她追逐他的定律。
十八岁的单纯让亮亮因想象而自愉,以为有了“转机”镇压着,她开始幻想两人的未来,想他们的约会、想他们的亲吻,想他们一刨出缺口就源源不绝的爱情。
她甚至一路想到婚礼上头,想要一个传统的婚礼,像爸爸娶妈妈时那样。
她要在路口搭棚子、请很多很多的师傅来办桌,还要搭起闪闪发亮的舞台,找几个穿着贴满亮片的辣女郎,在台上扭腰摆臀。
她要和他一桌桌敬酒,向天下昭告他是她的男人;她要把结婚照片放在桌子上供人翻阅,她要一个彻底热闹的婚礼
想着、想着,她带着满足睡着了,梦里,缩小版的二哥对着她喊妈妈
醒来的时候,她看见窗边一个硕长身影,他已经把自己打理得整齐干净,丝毫不见昨夜醉酒的痕迹。
望向他的背影,她想起自己的梦境,忍不住笑甜了一双眼睛。“二哥,早。”
亦骅像触电似地转过身,紧握的拳头布满青筋,调整好呼吸之后才走到床边。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
“我知道。”她想也没想的直接回答,因为那是她要的结果。
“我喝醉了。”他点出事实。
“我知道。”是啊,幸好他喝醉了,不然他怎么会成为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好好听的四个字啊,她喜欢这个词汇。
就像小时候他第一次戴上眼镜时,阿姨带着表哥来访,几个表哥嘲笑他是四眼田鸡,她气疯了,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阿姨生气地责骂她“你这个坏小孩,为什么要打哥哥?”
那时她一脸倨傲地拉着他说:“他才是我的哥哥,你们不可以欺负我哥哥。”
阿姨笑她傻了,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哥哥,但她才不傻。任性地踢了大表哥一脚后,她再次强调“他是我的哥哥。”
她的哥哥、她的男人二哥是她亮亮的。
她是娇娇女,拥有很多东西,但没有任何一样比能拥有他更教她满足兴奋。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推开我?”语气里,出现隐隐的质问与怒气。
亮亮僵住嘴角,眼神黯了下来。
所以他并不满意昨天晚上?他很后悔、不想成为她的男人?如果可以,他想将昨晚的一切全数抹煞?
心猛地被拉扯撕裂——对喔,是她发傻了,谁说一个晚上、一次意外,就可以把他变成她的?负责任、以身相许,早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她真是白痴,又不是古代,一夜情早就在这个时代里普遍流行。
昨晚什么都不是,对他而亩那甚至是个严重错误。
他在忍着怒气,她看出来了,如果他的控制力不够,她也许早就挨打,然后,她想到那题难解的数学题,眉苦苦的纠起。
不爱吃苦的亮亮自讨苦吃了,她在棉被下握紧了拳头,只是眉宇还是泄露出心痛。
吞下苦涩,她刻意笑得云淡风轻。“二哥,别在意,只是一次意外罢了,无所谓的。”
“有所谓!你是女孩子!”他恼火了,因她话语的轻率。
“那怎么办?二哥要负责吗?”她痞得让人抓狂的口气,教他气得鼻翼翕张。
问话堵住了他的口,亮亮笑靥如花,明白自己为难了他。
他心中有人,能拿什么负责?拿虚情假意吗?偏偏他又是不说谎的男人。
再次挑起眉,她笑得无伤无痕“二哥,别想了吧,不过是上床而已,昨晚做这种事的人一定不只有我们两个。道德的、不道德;负责的、不负责的,天一亮就都过去了,船过水无痕。”说完,她拉起薄被圈住身子,直接走入浴室。
打开莲蓬头,她将自己从头彻底淋湿,她没哭,真的没哭,承诺过的事,再难她都会坚守住。
抓起毛巾,她狠狠搓洗向己的皮肤,直到它们通红微痛;她拉扯头发,想把脑子扯出几分清醒;她任由泡泡迷住了眼睛刺痛?哼,不过尔尔。
她在浴室多待了半个小时,因为她得做好足够的武装,才有办法面对心爱的男人。
多讽刺啊!面对心爱的男人竟不能坦白真心,只因他并不要她的真心。既然如此,她就给他假意吧,给他摸不透的心情。
换上一件长版t恤和柔软的七分棉裤:头发在滴水,她却没有拭干的打算,走出浴室后意外发现,他还待在她的房里,没有离去。
该说些什么吗?她想。
但他早她一步,拿起水杯和一颗药丸递到她面前。
“维他命吗?”她看看他、再看看水杯,蹙起了双眉,她痛恨吞食这种颗颗粒粒。
“不是,是事后避孕药,免得麻烦。”说着,他的眼神闪过一抹复杂。
药是他在她熟睡时出去买的,回来路上,罪恶感让他抬不起头,眉心纠葛。他走错了一步,不知道还回不回得了头。
事后避孕药?亮亮听懂了,心阵阵发凉,耳里仿佛听见“嘶嘶”的声音,鼻子闻到焦臭气息是盐酸腐蚀了她的心,还是王水泼灭了她的爱情?
低下头,她凄楚一笑,理解他不要孩子、不想与她有任何关联。
是她自己说了“无所谓”、她说“船过水无痕”、她说“不过是意外”也是她用负责二字堵住他的嘴,话都是她说的,她凄楚什么?哀伤什么?
她没立场,更没资格。
很想哭!鼻子酸、喉头酸,可是对于她,哭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逼自己勾起嘴角,扯出言不由衷的笑意。
伸过手,她爽快地接过水杯、药丸。“二哥不喜欢小孩吗?刚好,我也不喜欢,生小孩会痛死人的。所有小孩都是来讨债的,就像我,连妈妈的命都讨走了我才十八岁,呵呵,还不想英年早逝”
这些话,每个字句都讲得她酸涩难当,但她拉起嘴角大笑,笑得阳光灿烂,像爸爸嘴里的阿波罗,像妈妈心里的小天使。
她仰头,苦涩连同药丸一起吞进肚子里。
喝光水,她拿高水杯。笑着对着他摇一摇,有点轻佻、有点坏。她轻轻咬了下嘴唇说:“我吞完了。”theend,没有后续,纯粹完结,完结了一场意外事件,不会有麻烦、不会牵连,真真正正的船过水无痕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她的笑脸在他转身那刻崩溃。
嘴角的轻佻收起,眼中刻入深深的哀愁。一颗不被人爱的心,还能再被怎么磨?
她又任性了,可她已经无法用任性把他留在身边。
她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听见他用力打开大门、听见他驾驶着跑车,飞快离开庭院
心脏像是要爆开了,她狠狠咬住下唇.企图阻止嘴坐将溢出的悲愤。
没关系、没关系她说了千万个没关系,想安扰自己的痛心疾首,可是没有用。分明就是有关系啊,她怎么能够骗得过自己?
她的牙齿用了力,在唇舌之间尝到血腥。
她需要安慰,可是她好爱的那个男人背过她,像逃难似地远离了她,怎么办?
想也不想,她赤luo着脚奔进爸爸的房间,想再一次赖在爸爸怀里、再一次让爸爸为她的坏行为伤透脑筋可打开房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爸爸的身影,她才发现,爸爸已经不在了。
失去亲人最痛的,不是死亡、入殓或丧礼,最痛的是,你想他、要他,他却不在身边
如果泪水可以决堤就好了,如果可以放声哭泣就好了,可她不行,所以只能气急败坏。她抓起爸爸的枕头往地上摔,摔他的衣服、摔他的文具、摔他的书,她幼稚的以为摔掉所有的东西,以为够凶、够狠、够愤怒,心疼自己的爸爸就会像以前一样匆匆忙忙赶回来,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对她说:“我的小鲍主,告诉爸爸,这次是谁惹了你?”
但这次,爸爸没有回来了,没有把她抱进怀里她制造出来的碰撞声,只引来了大哥和姐姐。
“亮亮,你在做什么啊?”堇韵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做坏事。
她望向姐姐。为什么二哥喜欢姐姐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太坏了吗?因为她不温柔?因为她是个任性的家伙,谁会笨到爱上她这种女生
纤手猛然一抽,堇韵往后踉跄,幸而綮然及时扶住她。
“亮亮,求求你不要骄纵任性了,爸爸已经离开,我们都好伤心,没有力气应付你的大小姐脾气。”堇韵泪如雨下。
亮亮转头盯住她,忽然愤懑顿失。奇怪了,她明明好嫉妒她啊,现在怎么会对她满心羡慕?
羡慕二哥爱她,羡慕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羡慕她的泪水替她赢得好人缘,羡慕她可以大方指责自己的任性
真的好羡慕姐姐哦,羡慕得心肝拧紧,羡慕得握住拳头,想也不想的愤愤朝自己手臂咬下去。
“堇韵,你先回房,我来处理。”
綮然拍拍堇韵的肩,把她推出门外,而后他走到亮亮身前,伸出手轻轻地拉下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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