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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安医师、安秦医师、无国界组织的安秦医师——”
安秦站在过道小厅的宽阔三层台阶上,回过头。那家伙无孔不入,弯出玄关,踏进客厅。
“呼——”喘叹一口大气,海英寒毛直竖。“这房怎么有点冷”喃喃自语一句,正色看向安秦,说:“我以为你迷路,或中暑倒在街边,你们寒地来的,时兴这一套,多年如此——”
“你有钥匙?”安秦脱掉湿透的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躯干。
若非他皮肤白净、说话神情云淡风轻得仿佛随时会出家,那副袒胸暴肌的模样还真像要打架。
海英扯唇笑笑,往里走。“我有时兼职旅店驻医,为了谨慎,我被授与必要时刻进出客房的权利。”他不需要钥匙,旅店高科技辨识机器储存了他的声纹、指纹、虹膜、脸形所有生物特征,他本身就是一把会走动的钥匙、万能钥匙!“门铃按半天,没响应,我只好自己进来,确定你在或不在,不在,我就得出去路边找——”
“我正准备沐浴。”安秦拎着衣服,走一步,左脚踩中异物,低头看——一个风船葛苞膜,已消扁。他捡起,剥开苞膜,里头种子还翠绿,他盯着白色心形纹——像下午那名对花过敏的女子穿的衣服图样,他记得她胸前有个心,即使她抱着花束,他仍看得清楚,甚至对她那件织锦缎拼接蕾丝的淡色系百衲裙印象深刻,这苞膜应该也是从她的花束沾夹在他衣物,被他带回来。
“你在看什么?安医师——”
安秦正神,回眸对上凑近的海英,把手中的种子交给他。
海英愣了愣,盯着掌中几颗小珠子。“这好像是一种植物?”
“你拿去种看看。”安秦说。
“你何不自己种?”海英欲将种子交还。
“带回无国界种不活。”安秦往房间走。
海英亦步亦趋,尾随安秦。“你们不是有个专门改良植物的实验室?现在连扶桑花都在雪地开遍了,还有什么种不活——”
“一颗死心种不活。”很玄妙的答话。
海英低瞥掌中种子的白心纹。一颗死心吗?他手臂抬摆,抛了一把俗尘。“安医师,你还真看得开,讲话神性十足,‘生命随缘’是这个意思吧?明天的研讨会可别说此类箴言,免得人家以为进了什么大师开释场子——”
“海英,”安秦打开镂花房门,回身,手臂搭靠门框,敛首,倦累沉懒地说:“谢谢你的忠告。我要沐浴,你请便。”
海英眼一瞠,猝地注意到安医师浑身湿、头发滴水、俊脸湿亮。“这是汗水吗?”
“是汗水。”
“靠!”海英左拳击右掌,大叫不妙。“安医师,你是不是新陈代谢有问题?身体出毛病?流这么多汗——”何况这房里像冰箱。
“加汀岛太热了。”安秦答道:“多谢关心,我想我没问题。”
海英摊手。“是是是,没问题最好,你们这些北国来的,脆弱得不可思议,晒个太阳就昏倒——”
“我听蕊恩讲过之样当年的事。”意思是海英可以不用浪费唇舌、重复讲古。“我这里还有些糖,”搭在门框的手收进门后再伸出,棒棒糖花束乍现,他可真是魔术师!
“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安魔术师——不,是安医师,慷慨至极地说。
海英嘿嘿窘笑。“我的确想问你,早上的糖到哪儿买——”
“无国界的。你喜欢的话,蕊恩下一次要回来加汀岛,我让她带上两箱给你。”
安医师真是慷慨,又上道!早已拔夺一根糖叼衔嘴边的海英,朝安秦竖起大拇指。
安秦浅笑,没什么感觉般地把糖全交出去,退进房里,关上门,走往卧室,去冲澡净身。
加汀岛的水也暖了些。跪在浴池边扛罐倒水的luo女雕像明明倒出冷水,他却觉得水不冷。他跨出浴池,查看水源开关,确定没开热水,往淋浴亭冲冷水澡,再钻回浴池泡冷水浴,足足超过三十分钟也许超过三十七分钟,是一个发烧体温般的数字。他越泡越觉得热,恍若躺进一个大煮锅中,食人族围着他叫嚣,他的血液沸腾地冲破血管。
“怎么会热成这个样子?”安秦朝自己脸庞泼几把浴水,甩甩头,起身离开镶贴大红扶桑花样的浴池。
他依然出了一身汗。穿浴袍?简单在腰间围个浴巾?大可不必,这总统套房,就他一人,图凉快,自在更好。
光luo身子走出浴间,安秦在镜台室对着雕花铜框镜检视自己。记得无国界的“等待太阳”有个完全仿造南国的人工沙滩泳池,那儿一切跟这儿太像,他们偶尔去接受人工日照,晒得出汗、体温升高,没多久,那热感即退,不同这儿持久,贴着肌肤、渗入毛孔,火灼一般。
可能他真的病了,他从前来加汀岛,没有这次的感觉。
安秦看着镜中一绺湿发垂掩下来,盖住模糊的脸容,他皱眉,揉捏鼻梁,往隔着一道活动墙的衣物间移步。擦干身躯,他给自己量了体温和血压脉搏,吞一颗安眠药,旋即寻找舒适国王床。
光着身子走出衣物间。海英离开了,留下一桌roomservice在卧室窗台软榻的小茶几。安秦热得吃不下晚餐,海英的好意,他心领,细看几眼菜色,他移身往大床,躺平合眸。吃不下,干脆养足精神。
安眠药的效用很快,他入睡了,却睡不沉。梦里,听见有人在吹口琴,吹得零零落落,吸气、吹气分不清楚。但,他听得出来是哪首歌——
“不对,这个地方要吸气,否则音出不来。”他忍不住发声。
吹口琴的女子坐在他旁边,问他——
“安秦,你很会吹口琴对不对?”
他睁开眼睛,看见她拿着的,正是他的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