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虚掩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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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读书，一则小说令人唏嘘。说是两个未婚的老青年比邻而居，天天照面，天天问候，彬彬有礼却不越雷池。男人是个画工，每天买一束美丽的鲜花带回家，邻居们暗暗期待这束鲜花能插到隔壁的女人家。日子一成不变地平静流淌，突然有一天，男人因心脏病猝死，女人红肿着眼送了好多个无字大花圈后也匆匆搬离，看似顺理成章的曲谱嘎然而止。惋惜又失望的邻居们一边操办男人的丧事，一边感叹男女主人公的冰清玉洁，意外的是，男人的书橱后不知何时装了一扇通往女人的暗门，难道，典雅的彬彬有礼后，装着不可告人的？赞扬立即成了鄙夷，同情成了愤怒，唾沫纷飞中，有人试图拉开这扇门，更意外地发现，这扇连通两屋的门和门框居然光滑如墙，怎么也拉不开，原来，这是一扇画在墙上的门，一扇虚拟之门，邻居皆愕然。

    一扇虚拟之门，锁住了门内门外两怀心事。想象一下，男人每天注视着女人从门前飘然而过，淡淡的问候下，有多少迫不及待的欲言又止可以掩饰？一瓣瓣芬芳里，有多少缠绵悱恻的绮思浓情可以流转？也许，彼此心照不宣，男人等着女人倚门而笑，男人颤动的手伸了千百次，终是没触及女人的那扇门。而那个低眉赶路的女人，每一步的慌张里，是否掠过一丝轻柔的停滞？每一个暗香浮动的夜晚，是否梦过男人披着月色踏着星光携花敲门？盈盈浅笑里，盛满了双方都读不懂的婉约。女人用纤纤素手细致地挽着青丝，精心的画眉描唇，男人目光灼热，常常不安地搓着双手，温润的十指，却始终没握到对方瑟缩滚烫的掌心。

    许是羞涩，许是胆怯，许是慌乱的期待，总之，任相思泛滥成灾，谁也没推开谁的门。男人伴着沉默的鲜花挑尽孤灯在每一个长夜里无语作画，女人就着隔墙缥缈的花香随电视辗转于所有的怅然心痛。一堵薄薄的墙，两个沉默的人，千般苦恼，万种愁思，在真实和虚拟的门边回旋，巨浪滔天汹涌成海彻底淹没了自己却终不能汇流，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一如站在两岸的树，彼此心仪，无船可渡，遥遥相望成风化的石头。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没有什么可以重来，没有什么经得起等待，爱还来不及说出口，男人死了，留下了一个空空的花瓶和一扇虚拟的门，女人走了，留下一地落寞和满屋伤逝。没人知道，男人和女人有过多少刹那的交汇，也没人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失落之极的女人，看着她遽然佝偻的背影，邻居，看客，还有作为读者的我，唯有长长的叹息。

    叹鸿雁在云鱼在水，叹从此生死两茫茫，叹拍遍栏杆何人会

    无独有偶，饭后看电视，又是一段折磨人的对白：

    男（低着头）：你，好么？

    女（做随意状）：挺好。

    男（目光游移没准头）：你爸爸，好么？

    女（调侃状）：爸爸好，妈妈好，哥哥也好，还有谁要问么？

    男（搔头）：我，我，我不知道说啥好

    女（生气地逼视）：说了半天，啥也没说。

    男（别转头）：

    女（已是泪光点点）：你到底想说啥，不说，我就走了。

    男（手足无措）：

    两个久别重逢的相思人儿，男人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女人爱心似火诱导不力，女人哭着跑了，男人尴尬地去追

    可怜，可笑，觉得又落了俗套，于是关了电视，无端地为他们郁闷。一个热情拥抱，一段深情凝眸，或者，乍遇即哭的冲动，都能皆大欢喜地再续前缘，可恶的导演非要将一蹴而就的简单整成千丝万缕地乱麻，不把人憋死誓不罢休。难道又应了那句用烂了的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可是，小说里，电视里，明知道彼此爱得死去活来，也没有阻挠相爱的王母娘娘，为什么还要爱得如此艰难、给自己和对方划下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宁愿痛苦时刻噬咬，也要维持无语的对望，莫非，真是大爱无言，情到深处人孤独么？虚掩的心门后，其实，早已堆满了鲜花和巧克力，为着对方的闯入，早已想好了千万条感激地理由，等待，无望地等待，因了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等待，花儿谢了，巧克力过期了，门还是门，门外的人，依然徘徊，快乐，依然遥不可及。

    想说的不敢说，想做的不敢做，无力敲开真门，无由闯进心门，画一扇虚拟之门，惆怅此情暂寄。可是，那毕竟是一扇中看不中用的假门，再精巧、再逼真，能拉开么？能射进阳光吹进春风给爱一条生路么？或许，正是这聊以寄情的假门，生生折磨了彼此，堵死了通达坦途的生死之门？很多时候，境由心造，上帝，并非命运唯一的主宰。

    以爱的名义，用快乐作赌注，如果相爱，请你，坚定些，推开那扇虚掩的心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