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猫和电话的关系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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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和电话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问题，放在十年前，应该是很时髦的。那时候流行脑筋急转弯。一个看似非常简单的题目，要的是最最料想不到同时令人忍俊不禁却又无话可说的答案。出题者“心怀叵测”答题者绞尽脑汁，极力捕捉一瞬间的灵感。答对者得意洋洋，答不出者抓耳挠腮，待到答案揭晓，一声“啊？这”语气中诸多情绪，难以言表。

    如果看到这里，你还没能给出答案，请看看一个小孩子的创造吧。

    朋友的女儿一岁零四个月大。妈妈给她买了hellokitty的衣服，又教她学英语单词，从hello开始。接电话的时候，先说hello。结果每次接电话，小女孩都是一边说hello，一边扯身上的衣服。朋友开始不以为意，如是再三，才注意到每次穿的都是hellokitty的衣服。原来在小女孩的心里，电话等于hello，而hello就等于身上的kitty猫。办公室闲聊的时候，朋友当作笑话讲给我们听。

    在我们这些人眼里，电话和猫的联系多少有点儿幼稚。成年人是决计不会这样想的，在小孩子身上谓之天真可爱的东西，在成人身上恐怕只能称为愚笨。可是笑过之后，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突然有点感触。

    是什么规定猫和电话不能有联系呢？应该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所学习的知识和受到的教育。说到猫，我们自然联想到鱼，或者老鼠。这是正常的思维，大多数人都不会反对。就象以前私塾里对对联，天对地，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如果再丰富一点，我们还可以通过耗子把猫和狗联系起来。所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狗越权抢了猫的工作。除此之外，我们可能要词穷了。而一个十六个月的小女孩，于不经意之间，给出了一个绝好的题目素材，又提供了这样一个奇妙的答案。

    在小孩子最初混沌一片的天地里，没有成人世界的那么多条条框框。事物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相互关联，哪怕在我们的眼中，这种联系是多么不合逻辑。我们在嘲笑他们思维简单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没有现成的模式束缚，思想才能够无拘无束地伸出触角，体验完整的世界。成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孩子的心灵中，实在是顺理成章。花瓣里一颗晶莹的露珠，马路边一株柔软的小草，家里一只普通的小动物，都可以引发无穷的思索。一粒砂石，一把泥土，在孩子们的眼里，都是世界的一部分，都能带来无尽的快乐。成人们难以理解的是，孩子们总能在看似简单的东西里，发掘令人瞠目的新意。其实那是因为，在孩子们丰富的思维空间里，世界存在无数的可能性。对每一种可能的探索，正是他们的乐趣所在。

    可惜允许孩子们这样自由发挥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年。从幼儿园开始，通往生活和社会的道路上守候着小学，中学，大学以及贯穿其间必不可少的考试，还有为了通过这些考试而设定的知识框架。老师家长齐心协力，用成长的藩篱，一点一点在孩子的世界周围设置理性的标尺。又把他们放上学业的小船，漂泊在浩瀚的知识之海。唯独忘了让他们带上想象之花，体验生命里酸甜苦辣的神奇。孩子们的天地被彻底梳理一遍，理想朝着唯一的方向生长。眼睛丧失了超越事物表面的敏锐，而心灵唱着旋律单调的歌。我看见他们的脸上逐渐显露出所谓成长的印记，他们的语言带上超越年龄的得体。而发自内心的那种童真的简单快乐，却在渐渐远去。

    我们在写诗，作文时，常常要寻找灵感，寻找自然而然的怦然心动。其实早在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众多规矩一无所知的时候，纯净的眼睛，聪慧的耳朵，敏锐的鼻子，还有天然毫无雕琢的心灵里，已经满是对世界朴素却又深刻的认知。说的是童言无忌，实际上是最浅显又最真实的道理。可惜的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曾经蓬勃生长的心灵家园，一点一点地种上被大众认同的规则，而哪些不被认同的奇思妙想之花，渐渐地被挤出，又失去心灵的养分，终于枯萎。

    试着问问你的孩子：身份证掉了该怎么办？我想十之八九他们回答：捡起来。这个我们需要灵机一动得出的答案，在他们是信手拈来。接下来一个问题：用“难过”一词造句。我学这个词的时候，一定也造过句，而且应该极其标准。悲伤的情绪，要有一个悲伤的前提，比如考试没有考好，或者没有评上三好学生。看看多年前某个孩子的回答吧：我家门前的大水沟很难过。作为读者的您，感想如何？我很难过，为什么我造不出这么令人难忘的句子。可是现在门口不会有大水沟了，代之以一幢幢的高楼，整齐划一，和孩子们头脑中的句子一样全无新意又无可挑剔。

    树上十只鸟，用枪打死一只，还有几只？记得我第一次的回答是九只。现在小朋友的回答，可不会象我当初那么不经大脑。考虑周全的前提让老师哑然：打鸟是否合法，枪是否无声，鸟是否耳聋，是否有其它不便飞行的理由，例如残疾，饥饿，打鸟人是否眼花数错了数目这样的绞尽脑汁，滴水不漏，恐怕是历经考验，擅长模式培养的老师也始料不及到的吧。我还是喜欢九只鸟的答案，脱口而出，天真得可爱，没有失了小孩子考虑事情的简单和直接。

    猫和电话的关系是什么？是孩子兴之所至的灵光一现，纯真烂漫。不事修饰的智慧，以最直接的方式，触及吾心深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只有在最善感，最无拘无束的心灵里，才真是如此吧。仿佛一幅画，在勾勒之前，有着一千种未知的美丽。而一旦落笔，就丧失了九百九十九种可能。这是成长的必然，也是一种遗憾。幸好，我们还可以在与孩子们一起放松的时光里，依稀寻到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