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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舟夜话开场白(九)
在一个古镇上闲庭信步，昏黄、苍老的阳光照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与平和。
镇上的老街商贾云集，卖的却大多是次品，十分便宜。从各式招牌中还能惊喜地发现一些用粗大毛笔题写的老店名。从有记忆开始，那些招牌就挂在那了。我惊讶它们竟一直没有被洋气、亮丽的喷绘招牌换下，一面又有些庆幸，这些为数极少，稀稀落落的招牌没有被岁月的风雨冲刷褪色，他们默默诉说着古镇的历史，提醒着我们的来处。
小镇人口不多，加上不是逢场天的缘故，在林立的店铺的衬托下，多少显得有些冷清。像一个站在暮色中的晚景凄凉的老人，历经风霜，茕茕孑立。
喜欢在小镇窄窄的街道上没有目标地走走，似远归的游子重新捡拾儿时的记忆。
镇上有一座寺院，庙宇庄严，清烟缭绕。信步到此，竟有些眷恋。雕梁画栋，花鸟虫鱼仅仅是它的外表，我更想知道，来这里追问命运，寻求慰籍的人们究竟经历了哪些沧桑。
古刹不言，菩提无声。只有声声悠长的钹声在庙宇中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直击耳膜。一盏盏长明灯火在风中跳跃着，我读不懂其中深藏的暗语。
上了年纪的妇女们聚在一起“南无阿弥陀佛”不知疲倦。我立在门口，默默地注视。这些被岁月打磨过的生命不希望在生命之灯的尽头再有凄风苦雨降临了。这些写满风霜的面庞有着异样的平和与从容。
5岁的小侄女站在我的身旁，目光纯净，充满好奇。她的乖模样和我这不速之客吸引了一些老人的目光。她们更多地注视她。
这些年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她们看到了当初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吗？那时不谙世事的样子也该这般无忧无虑吧？她们现在正在努力达到的正是小侄女现在心无尘埃的境界吧！
可是，这有多么的难啊！小侄女还没有经历过世事的艰辛和生活的不幸，无法预知生活的不易。她的生活有她父母事无巨细的关照，而这些老人们呢？她们的父母早已成为回忆。她们的老伴呢？还和她们并肩携手么？她们的子女呢？在慵懒的阳光下打麻将吧？或者为他们自己的生计奔波。在精神世界中，她们太孤寂了！否则，她们不会来这里寻求同类和这种聊以自慰的方法。
其实，这种在寒冬中长久的静坐并不利于她们的血液循环。她们应该去到户外的阳光下活动活动。
人在精神世界中的空虚和寂寞与衣食无着相比更致命。
想想自己小时侯，喜欢被父母抱着、背着，其实不在于自己无力行走，而是贪恋一种安全感。那时，失去亲人的担忧让一个小孩子时时害怕。
这些同样因为缺少安全感而聚在一起的老人们希望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在这世界上走，她们不要让剩下的日子都暗淡无光，所以，她们希望用一种信仰来支撑起已经佝偻的脊柱，而这种信仰只是一种形式，渴望关爱，寻求精神世界的温暖才是她们的目的。如果有一盏可以给她们带来温暖的灯火，对于她们，该是多大的幸事啊！
我又想起了小时侯缠着外婆讲故事的情形：在昏黄的灯火中，靠在外婆身边，听一个一个人物在夜晚精灵般地舞着。通常是故事中的人物还在忙碌着，自己却悄然入梦。
那么现在呢？我们在外婆的故事中长大了，我们能不能也给这些老人讲讲故事，多陪陪她们，让她们也如幼时的我们一样酣然入眠。
2003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