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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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舟夜话开场白(十九)

    火车“哐当、哐当”极有节奏地撞击着铁轨。过了绿的平原后，是一片片错落的梯田，被些微淡淡浮起的暮霭一罩，就显出苍茫的味道来。然后，火车开始无休止地钻隧道，黑黢黢的隧道里，对面车窗上清晰映出人的脸。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穿梭，不觉得是在行驶的列车上，更像在人生长河的一瞬间，乘着时光的翅膀向着莫测的空洞的未知飞去。

    春运高峰期的列车上尽是人。地上坐的，椅背旁站的，车厢与车厢连接处的过道上挤的全是人，全是南来北往归家的心。

    再凝望窗外时，夜色已不知什么时候不期而至。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车窗外一晃就不见了，剩下死气沉沉、漫无边际的黑。一想到九个小时的行程将在拥挤、嘈杂、凌乱、陌生的环境里站着度过，就恨恨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打死都不坐火车了！”可是还是得再乘火车返回。

    前不久听说一件趣事：一群明星参加中央电视台“心连心”演出却因为种种原因最后不得不坐上一列开往目的地的火车。深更半夜上车后，车上没有一个座位。睡眼惺忪的乘客中突然有人认出了这些没有化装的明星，先是吃惊，然后有热心人站起来让座。走到哪里都有座位是大明星享受的待遇。

    我只是一个小台普通的dj，守着方寸之地，没有座位只有站位确实难熬。离开小小的话筒就只是一名普通的乘客了，是这些南腔北调的乘客中并不起眼的一个。

    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文清在叙述她还在北京广播学院读书的时候，某次回家也是因为列车上没有座位，跑到列车广播室跟广播员“套近乎”列车广播员一听来了个广院播音专业的学生，吃惊不小。对文清说：“您帮我指正指正。”文清不仅坐到了座位，还和列车员建立了一段旅途情缘。

    聪明的法子别人想到了也用到了。我实在没有勇气拉下脸来字正腔圆地告诉列车长我是某某电台的主持人，请您给安排一个座儿。我做不到。在生活面前，深藏在我骨髓里的腼腆和懦弱决定了我是一个太能忍的人，有的时候竟出奇的被动。

    我安慰自己：体会体会一路站着乘车的滋味。在这样近乎自虐想法的驱使下，九个小时的行程被我心甘情愿地站到终点。

    事后想想，其实哪里存在体会的概念。站着，生命在那一刻就是真实的，残酷的，狼狈的。

    后来在回程的列车上，因为朋友的帮助，终于多花三十圆钱买了一个餐车的座位，才惊讶地发现：坐着回家和站着回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虽然站着没有坐着时想象中的恐怖，坐着也没有站着时想象中的舒坦。但不得不承认，一路坐着的确比站着舒服。

    人生旅途上，也处处呈现着这两种截然的状态。文明与愚昧、进步与落后、富裕与贫穷、幸运与不幸、得意与失意、快乐与痛苦就如同坐与站的状态，给人以完全相反的感受。

    站着且永远给自己安慰，除了身体的痛楚，还是痛楚。不争取，永远不能改变。

    自然想到命运。

    一个同事的爱人是普通工人，却在工作之余死命啃书本。几年后考取了注册会计师。拿到证书的时候，她所在的企业倒闭了。她像涅磐的凤凰，为自己打开了一片新的事业天地。如今收入十分可观，极少担心明天。

    从此明白，命运也同样需要争取。一个决定和一次行动，命运便发生了转机。改变命运的永远是我们自己。

    2003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