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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并不遥远的昨天，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城墙环绕。这些美丽而威严的城墙，尤如女人脖子上那一圈圈厚厚的围巾，把城市打扮得既漂亮而又不失庄重。这些城墙，和城市的历史一样久远。它们不约而同地站在城市的边缘，又不约而同地在同一个黄昏或者清晨神秘失踪。个别动作缓慢的，就象退潮后的小船搁浅在岸边，突兀而醒目。
一
城墙所包含的最核心内容，无疑是战争与和平的话题。厚重的砖块，高耸的墙体，是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城市功能的重要载体。有了它，城市才能生存，有了它，城市才能安眠。
和平时期，它们是一道风景，战争时期，则又变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想当年，在攻城与守城的激烈碰撞中，多少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故事在这里上演。那些攻城的勇士们，也许许多次冲锋被击退了，仍然义无反顾地爬上云梯。那些守城的壮士们，也许早已弹尽粮绝，还在牙关紧咬，准备最后关头的生死肉搏。在攻防转换中，也许刚才还是兵临城下，万箭齐发，转眼间已是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城墙，见证了这些血与火的历史，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二
城墙，是为战争准备的。这些厚厚的城墙，起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作用。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它们几乎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山。今天，它们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失去存在基础的城墙，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孙犁的小说＜风云初霁＞，记载了山东阜平县城的城墙在抗日战争中被毁的经过。这座有千年历史的古城，其城墙一夜之间被抗日军民拆个精光，原因是防止城墙被日本鬼子利用了。那些因为战争而被砌起来的城墙，又因为战争而被拆为平地。在拆城墙动员大会上，大家相约：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再来恢复这些城墙。可是新中国成立后，这件事却无人问津了。即使有人出面恢复，那些拆下的城砖流落到民间，有的搭了鸡舍，有的盖了猪圈，再也无法集中。
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只阜平一个地方。
即使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也会随着城市的扩大，人口的激增，交通运输业的发展而被挤得没有立足之地。人们的功利与短视，也只能让这些没有实用价值的城墙作出让步和牺牲。有位历史学家到一个地方作学术报告，被当地一段古老的城墙深深地吸引。然后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被拆除了。那些财大气粗的当地政府官员说，破破烂烂有碍观瞻，把它们拆了再建新的！呜呼！
三
安徽的省会合肥北部有一古城寿州。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但是，因为其保存了一段古城墙而被国务院列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可见，作为历史遗存，城墙的价值和分量。
那些拆掉的城墙，永远的消逝在历史深处，那些历尽沧桑保存下来的，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如同刚刚参加完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兵，他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如今，这些城墙早已不再是城市的边缘，大多变成城市的中心了。在车水马龙的环绕下，在现代楼群的簇拥下，它们的存在，尤如一座座巨大的浮雕，耸立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是的，那是古老的城市给现代都市留下的一份永恒的纪念。
那些弹孔，那些刀痕，那些炮火销烟的印记，也早已失去了杀伐之气。站在这些城墙前留影，你只能感觉到历史的厚重与温馨。
城墙是美丽的。高耸的墙体有一种崇高的美，错落有致的城垛有一种优雅的美，拱形的城门有一种威严的美，而那些层层的青色的砖块，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虽然城墙的美，在它诞生那一天就有了，但是，只有到了今天，当一切销烟散尽，我们才有超然的心情去欣赏它，审视它。因为迎接它们的，不再是弹雨枪林，而是和风丽日，和人们温情呵护的目光。
四
如果把古城比作是威武雄壮的士兵，那么现代城市则是时尚美丽的女郎。威武的士兵让人敬而远之，而美丽的女郎则让人产生亲近的愿望。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城墙的原因。有没有城墙的城市给人的印象是截然不同的。
有了城墙的城市是封闭的。东南西北几座大门定时开闭，你不能随便进出。它严格地划出了城与乡的界线，它甚至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那威严的城墙，有时会让你望而却步。
现在的城市让人感到亲切多了。没有了这一道屏障，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在任何时间走进它。它是开放的。
但是，我还是想念那些城墙。现在，人们的贪婪让城市变得过分臃肿，过度的开发，使得城市钢筋混凝土的触须向乡村无限制地延伸，生存环境正变得十分恶劣。有了城墙的保护，对人们的欲望也许是一个控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