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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家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刚一开门,最近不常来的表弟满身酒气地闯了进来。还没等我问话,表弟神情肃穆地将我往屋里拉了拉:“大哥,我出事了。你给我拿点钱,我得马上走!”我当时心里一惊。我这个表弟平时在家里游手好闲,爱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劝他几次也不听,有时因打麻将欠了赌债还不上时,便到家里来借钱。起初尽管劝他不听时仍会借给他钱,后来看他不但毫无还钱之意,而且每每拿到钱有了赌博的资本后反而变本加利,更加肆无忌惮地去赌了。这样几次后,他再向我借钱时,我便不借给他了,我想没了钱也许他会收敛一些吧。别说,他还真有一段时间没到我家来,我还以为他现在学好了,这次又出了什么事呢?
于是我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快跟我说说。”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别问了,说了对你也不好,你给我拿点钱我这就走,当我没来过就行了。”我说那你总得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吧?否则我心里也不安呀。他想了片刻说道:“我杀人了!”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赶紧将他拉进里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却不愿再细说。在我再三追问下,表弟不得已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一年前,我同外地一哥们做倒卖旧汽车的生意,他负责找旧车,我负责联系买主,开始时我们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在一起也赚了些钱。可最近一次,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一辆偷来的车让我给卖出去了,没几天便让公安局给没收了,这让我损失了几千元!我几次找他赔我的损失,他总是推三阻四的。今天早上他又来了,我们一起喝的酒,可他仍不同意陪尝我的损失。酒后我们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时发生了口角,一气之下,我捅了他三刀,然后就跑到你这里来了。大哥,你快点给我些钱,让我跑吧,否则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听了表弟的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得让表弟去自首。作为一名律师,我清楚地知道杀人的后果,同时也知道明知是杀人而资助其逃匿的后果。于是我从律师的角度向表弟说:“你去自首吧,虽说杀了人是要偿命的,但你还是应该去自首。首先,你只是在不理智中捅了他几刀,并没有确认他是否死亡,如果他没死,你肯定不会被判死刑;其次,就算他死了,你也不一定会被判死刑,因为在你杀人时,对方也有过错,有从轻情节,加上你的自首行为,我觉得你是不会被判死刑的。再说就算我给你钱让你走了,你又能走到哪里呢?要知道法网恢恢,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
表弟好象对我的分析早有预知一样,立即哭丧着脸说:“大哥,你说的我也知道。可就算不判死刑,也总得判个十年八年的吧?我不想在监狱里过那么长时间,跑一时算一时吧。”
见表弟不听,我只好又从另一个侧面说服他:“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得为我想想吧?我明知你杀了人却仍资助你逃跑,这不是明显的包庇吗?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总不能把我也送进去吧?”
表弟一听,立即拍着胸脯说:“大哥你放心,就算有朝一日我被抓住了,也绝不会说出是你给我钱让我跑的,要是那样,我还算是个人吗?大哥,要是你给我钱,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否则,也不让你为难了,我这就走。”
在百般劝说无效的情况下,我有些左右为难了:虽然表弟有可能不被判死刑,可一旦自首,肯定会被判十年以上,这样表弟的后半生也许就会在监狱中度过了。可给他钱让他走吧,我这不是知法犯法吗?这样不但对社会不负责任,而且还有可能因此将自己送进监狱!给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亲情终于战胜了法律。我拿出几百元钱给了表弟,目送表弟打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作为一名律师,明知自己的亲人杀了人,不但不报警,反而帮助其逃跑。也许因为我的放纵会使表弟永远逍遥法外,这对受害者是一个多大的不公呀。就算表弟是我的亲人,法理在亲情面前也能打折吗?然而这种愧疚之情不久就荡然无存了。
前几天,妻回老家参加一位亲属的婚礼时,偶然遇到了表弟。他哪里象是一个杀人犯呀,与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见了妻却绝口不提从我家拿钱逃逸一事。听妻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表弟说他捅了人就到我家来了,可他的身上却是一点血迹都没有!看来这只能是表弟一个骗钱的托词了。
得知表弟没有杀人,我心里顿时释然了,我总算没有亵渎法律,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可随之一种深深的悲衷却袭上了心头,这是什么亲情呀,为了这份贬了值的亲情,我这么做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