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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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建光被招聘到杂志社时，已经四十多岁了。

    杂志社算上刚招聘的5个人也就8个人。除了总编之外，就数耿建光的年龄大了。我们这帮年轻人都很尊敬他，都喊他耿老师。

    每天，耿老师都是第一个到单位，打水、扫地、擦桌子、抹板凳，什么活儿都干。我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同事，早上贪睡，到签到时间了，才揉着惺忪的眼皮姗姗而来，这时，耿老师早已把该干的活儿全干完了。同事们都说一些感谢或表扬的话，过了一些日子，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连感谢的话都不愿再说。

    杂志社虽然是事业单位，实行的却是企业化管理。工资待遇方面不吃大锅饭，实行多劳多得制。每次，耿老师拿的都是最高工资，当然总编、副总编除外。可见，耿老师各方面在我们这帮招聘来的人当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很快到了年底，总编、副总编对耿老师的业务能力、综合素质、敬业精神进行了大加表扬。总编宣布：耿老师被评为年度先进工作者。总结会之后，单位开始发福利，总共是三兜儿苹果，同事们都很清楚：总编一兜儿，副总编一兜儿，先进工作者耿老师一兜儿。总编提一兜儿走了，副总编提一兜儿也走了，谁都清楚剩下一兜儿苹果是年度先进工作者耿老师的。司机小李子进来了，提起那兜儿苹果就要走，坐在我对面的耿老师突然站了起来，闷声闷气地说：“我是先进工作者，你咋能把这兜儿苹果提走呢？”小李子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你是先进工作者，总编不是表扬过你了吗？你不在编，还想领苹果，可能吗？”耿老师再没说什么“在编”戳住了他的痛处，小李子掂着那兜儿苹果走了，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耿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生闷气也不是事儿，我就拉着他去喝酒。酒刚过三巡，原来酒量很大的耿老师就醉了。我说：“耿老师，你醉了。”“我没醉，谁说我醉我跟谁急。我不在乎几斤烂苹果，我要的是名分”我把耿老师送回家的路上，他还在不停地说着醉话：“我也要成为一个在编人员”就这样，我们经常去喝酒，到后来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第二年，耿老师好像完全忘了单位发福利所引起的不快，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这一年，不知耿老师烧了什么高香，他可真够风光的。被评为“全省十佳期刊工作者”、领了3000元的奖金不说，还竟然被转正了，也就是说成了在编人员，彻底摆脱了类似于“分苹果”所带来的苦恼，另外还被总编封为编辑部主任。

    不知为什么，自从耿老师成了在编人员、当上主任以后，他不再主动邀请我一起去喝酒，就连我主动邀请他，他都是哼哼唧唧地不愿去，说什么戒了。我一直很纳闷儿，以前的耿老师见人不笑不说话，如今的他在我们面前那脸阴得能拧出水来，好像谁把他老婆给干了一样，当然，在总编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好像他是总编的三孙子。一同招聘进来的几个年轻的同事，私下里认为，耿建光这小子人一阔、脸就变“老师”的尊称已不再适合他，我们只叫他“耿主任”

    耿主任成为在编人员、当了主任以后，惟一让同事们不能容忍的是，他变得格外的苛刻，完全忘记了自己几天前还是和同事们一样是个打工仔。一次，同事小于8点11分到单位，耿主任就阴着脸一副官腔地对他说：“小于啊，今天你怎么能迟到呢？这月的奖金给你扣了啊。”小于一听急了：“这不才一分钟吗？”耿主任似乎有点儿生气：“一分钟怎么了？一分钟就不算迟到了，大家如果都像你，那工作还怎么干？”当月，小于的奖金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大家纷纷替小于打抱不平，当然没一个人是当着耿主任的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一次，我竟然发现，耿主任在和司机小李子称兄道弟的喝酒。关于这件事我没敢和小于他们说，我害怕万一传到耿主任的耳朵里，没有我的好果子吃。我只是不明白，耿主任不和我这个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喝酒却和曾经戳他“痛处”的小李子一起喝酒呢？他不是说戒了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才明白：他成了和小李子一样的在编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