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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被“焊”在路上。古老的黄河在中原一打弯给他的家乡留下了万亩荒滩;他的双腿一打弯竟然再也没有挪动,竟然被只有百万分之一发病率的进行性肌肉萎缩症宣判了“无期”就在他准备参加高考的前一年,就在那个春日暖阳的午后。
他万念俱灰,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却找不到死的办法,他想挪动一步都困难啊。高中的老师来看他,看着他半死不活、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住泪水狠狠地使出了“激将法”:人家张海迪高位截瘫还能成气候,你呢?不就是个肌肉萎缩症吗?有什么可怕的!老师现在看不起你现在的样子!人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遭啊!不留下点啥,死掉阎王爷都不收你!
他的激情被老师燃起了。接下来两年多时间里,他凭着超人的毅力自学完高中课程和部分大学课程。他去找支书,支书听完他的想法,眼睛瞪得很大:啥?你想当老师?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能教学?再说,村小学的教师编制也满了看到他失望的表情,支书于心不忍:你到镇上吧,可能教育办公室的人能给你想想办法镇上教育办公室的人听完他的诉说,眼圈都红了,他们也为难:现有的老师发工资都困难他哽咽着说:我不要工资行不?我没有多少光景了,学的知识不能带到墓穴里
于是,他成了黄河滩区惟一不拿工资的小学老师。他家离学校很近,可他每次都要折腾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学校。学生深受感动,都哭着要帮他。他笑了笑,你们考出好成绩对我是最大的安慰。学生们很争气,毕业班的学生竟然全部考上了重点初中!在贫穷落后的黄河滩,这可是个特大新闻。附近村庄一下子拥来了60多名弟子!可这时,村小学的几名老师因为领不到工资回去种地的种地,外出打工的打工,只剩下了他一个。繁忙的工作加重了他的病情:胳膊上的肌肉萎缩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两条腿也彻底丧失了功能。只有手指尚能握住粉笔。那天中午,他批改完学生作业,挪出教室门的一刹那,他重重地摔倒了。他不想在学生面前哭,可巨大的疼痛还是让学生看到了他眼角的泪花,学生们哭成一片。事后,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对全校学生说说,老师是累的了!他该有个帮手俺爹说现在都兴征婚启事,要不我们也给老师登一个吧?说干就干,六十多个孩子拾废品、捡破烂,没有几天就凑够了费用。印有征婚启事的杂志寄来了,他本想批评学生,可想想学生们都是为了他,又不忍心了。
他没有想到,一个三湘大地的姑娘却给他来了信,灰暗的生活也有了点颜色。随着书信的交往,她向他表达了爱意。她佩服他的毅力、佩服他的志向,从小就想当一名音乐教师的她愿意放弃承包的鱼塘,来和他一起投身教育事业。他早就想一诉衷肠,可自己一个偶然的机会,学生们看了他和她的信,便猜透了他的心思。学生们想,要是“师娘”来了该有多好,还能唱歌,那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他们秘密商定:要给老师做媒!于是。一封笔迹稚嫩、感情真挚的信飞到了她的手里。
她下定了北上中原、与他执手的决心。她放下承包的鱼塘就来了。尽管有思想准备,可他家的现实还是让她吃惊,更让她吃惊的是,一连几天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后来她才知道,他想她念她,她来了,他却自惭形秽地躲了起来
她还是找到了他,他们在古老的黄河边上彻夜畅谈。她坦率地说:你怕吓着我是吧,既然来了,我都做好充分考虑和准备了。他坦诚相见地说:这里的情况你都看到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日子比树叶还稠,你还是重新考虑吧!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甘心情愿伺候你一辈子,别说了,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想像不到的困难还是冲淡了新婚的喜气。因为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他,常常帮倒忙。她心疼得流眼泪,只恨自己没出息。渐渐地,她摸索出了规律:丈夫的生理重心已经偏移,要让他坐稳,必须掌握好他的重心。她没有睡过好觉,每隔一两个小时都要为丈夫翻身,还要帮他大小便。一起床,就要烧火做饭,然后给丈夫穿衣、洗脸、喂饭。然后背他去教室,每天教室里第一个到的学生都会发现,无论多早,他都已经在讲台上了。
家里的人手少,又有十多亩的责任田,身怀六甲的她下田耕地,一不小心被拉套的倔驴踢到了腰部,第一个孩子就提前来到了人世。她没有坐月子,产下孩子的第二天就下床做起了两个人的“保姆”
增加的学生让原有的校舍容纳不下,要盖新房,谈何容易!不能挣更多的钱他和她就省,他和她平常都是吃咸萝卜,逢年过节了才吃炒的菜。坐月子时亲友送的鸡蛋,她都舍不得吃,趁丈夫不注意全拿去卖了终于,他们盖起了新的校舍。
乡亲们都说,不求孩子“才高八斗”只求孩子像他们的老师一样坚强上进。校舍盖成的那天晚上,他听着朗朗的读书声静静地看着她,抚摸着她的手说,让你受苦了她淡淡地笑了笑,苦点累点在我们相亲相爱、共同的事业面前算不了啥!下辈子俺还嫁给你他用衣袖在眼角擦拭着什么,突然间他好像觉得少了点什么声音,赶紧回头看,校舍里,孩子们齐刷刷地站着,行着少先队礼,一个个的眼角里都闪着亮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