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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河边薄雾冥冥,映着桃红柳绿,显得那么神秘娇媚。
河岸上静静立着一白衫少年。
他只有十五岁,但那神情却让人不敢承认他只有十五岁。
他的目光停滞在缓缓流水的小河上。 四周一片静谧。
当薄雾渐散时,隐隐约约从河的上游漂来一阵歌声。声音很甜,歌也很动人。河水也像被震动了。
白衫少年却毫无所动。 一叶小舟不知何时已到了白衫少年面前的河中。
好一个可人的女孩儿,淡红色的衣裙与桃花同一色,而她的美丽却让桃花自惭。
更迷人的是她的笑,似乎黎明的薄雾也被她驱散了。她真像个桃花仙子。
“喂,你上来!”女郎笑向白衫少年道。
白衫少年无动于衷,似乎眼中耳中并无这个甜甜的女郎。
“喂,说你呢!你是聋子吗?”女郎语气虽带嗔怒,面上仍是甜甜的笑。
见白衫少年依旧不理不睬,便用手中木桨向河中挑了水往他身上洒去。
白衫少年面无表情,双手仍是背着,只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水溅在少年面前,女郎清脆甜美的笑声直冲霄汉。
白衫少年看不出眼前这个神秘女郎有什么企图,只觉得她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渔家少女。
白衫少年心中有事,不愿招惹是非。
女郎笑声停了,偏着头盯着白衫少年看,嘴边仍带着笑。
白衫少年似乎并不怕别人无理取闹,却对女郎的凝视感觉不自在。他开始不安了,提脚要走。
女郎见了有些着急了,一双洁白无暇的赤足在小舟上一点,便轻便地飞上了岸,拦住了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于她的轻功心有所动,却不动声色。
女郎拦住了他,却也不做声,只用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睛瞅着他。
白衫少年嚅嚅嘴唇,终于开口道:“姑娘为何拦住在下?”
那女郎作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白衫少年皱眉:“姑娘,你”那女郎一脸的纯洁无辜,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但白衫少年并不,他对自己更自信。
就这样僵持着,却又听到有小舟从上游划来。
舟上立着一位浅绿色衣裙的女郎,与这位红衣女郎个头样貌服饰相仿。如果说红衣姑娘是桃花仙子,那么这位绿衣女郎就是柳仙子了。
红衣女郎见了绿衣女郎来,忙喊道:“姐姐快来。”
白衫少年不禁大皱眉头。
那绿衣女郎舟到跟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大胆,谷主要你来请客人,你怎么还要把客人吓走了?”
红衣女郎大喊冤枉,更显得娇俏惹人怜:“姐姐你真会欺负人,分明是他不相信我,不愿跟我走。我好容易拦住他,你还不来帮忙。”
绿衣女郎道:“你如何跟他说的,他不信你?”
“我告诉他,他等的人正是我呀。”
“哈哈哈”绿衣女郎的笑声同样清朗,笑得红衣女郎莫名其妙。
白衫少年心中正不耐烦,极力想摆脱这两个看似天真无暇的平常渔家少女。这时又听绿衣女郎突然发出大笑声,眉头皱得更紧,终于耐不住拂袖想离去。
绿衣女郎忙去拦他。白衫少年急退,却见绿衣女郎步伐奇妙,紧紧跟着自己,丝毫不乱也不慢。两人在河岸上追逐着。白衫少年一边退,一边细细观察绿衣女郎的步伐。绿衣女郎也赤着足,她的步伐看似凌乱无章法,却步步稳妥,让白衫少年无处可躲。
红衣女郎突然叫道:“当心后面有泥潭!”
白衫少年正留神观察绿衣女郎的步伐,没在意四周环境,乍听红衣女郎的警告,一脚正踏入泥潭。幸好白衫少年机警,一觉察到左脚下疏松,忙撤步。也晚了,少年的一袭白衫,左脚一半沾了污泥。
红衣女郎和绿衣女郎见了,不禁拍手哈哈大笑。
白衫少年在她们的笑声中更觉尴尬,脸色通红,不知所措。
绿衣女郎先停了笑声,又去拦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一惊,已被女郎拦住了。
绿衣女郎微笑着说:“来,用清水洗洗吧。”话语很温和,像个大姐姐似的。白衫少年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来到河边上。
绿衣女郎撩起河水,帮他一下一下地擦拭着裤脚上的污泥,动作轻和。
红衣女郎又笑了:“姐姐真有办法,先逼他跳进泥潭,又替他洗干净,他就乖乖地听你的”
白衫少年心中一颤,腿僵了一下。绿衣女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白了红衣女郎一眼。
绿衣女郎站起身,收起嬉笑,严肃地问道:“公子可是要来会见桃源谷主?”
白衫少年迟疑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绿衣女郎道:“我们姐妹俩正是奉了谷主之命前来迎接公子的,公子请随我们上船吧。”
白衫少年对绿衣女郎不知为何竟十分信任,点点头跟着她上了小舟。绿衣女郎轻轻划桨逆流而上。
那红衣女郎兀自站在岸上,自语道:“为何他只听姐姐的话,却不理我?”随即又笑着上了小舟,跟着绿衣女郎的小舟进入了桃花深处。
白衫少年伫立舟头,见河两岸桃花妩媚,让人心中漾起一种莫名的情愫。他的冷漠的心似乎被眼前的软红轻艳迷醉得温和了。
河水似一匹碧绿的绸缎,柔和地波动着。凝神细看,绵长的水草随着绿绸缎而袅娜起舞。而岸边桃花的倒影也更显得朦胧美艳。
小舟进了一个山洞,因为是清晨又光线不佳,舟上人陷入黑暗中,只听见洞壁隙缝中滴水的单调的声音,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山洞狭长,白衫少年由于这令人窒息的黑暗觉得有些躁动了。但他从小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使别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紧张。
这时绿衣女郎的声音响起:“公子贵姓啊?”
这声音骤然响起在空旷的山洞中,下又临水,让人不觉一惊。但白衫少年淡淡地答了一声:“沙,沙漠。”
“沙漠?居然有人叫沙漠,好有意思。”原来红衣女郎的小舟已追上他们,这一句正是红衣女郎所发出的。
小舟随流水拐了个弯,白衫少年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待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白衫少年发现自己闯进了仙境,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桃源谷了。
传说中桃源谷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地方,不论你是谁,无论你如何神通广大,没有接到桃瓣请柬,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地方。而桃源谷主更是神秘着最神秘的人。他虽然深居幽谷,但于天下的大事小事了若指掌。似乎天地中不可能有什么事是桃源谷猪不知道的。而他身边的十来位美艳姬妾是江湖中人对桃源谷感兴趣的另一原因。
白衫少年想到此,不觉想到:这红衣绿衣二位女郎可也是桃源谷主的姬妾?为何她们看起来这么纯洁天真?
桃花林中隐隐传来笑声和歌声,似乎还有琴声,与方才在山洞中的静谧相比,显得热闹有趣多了。
红绿二女郎的脸上漾开了甜美的笑容,红衣女郎正要开口和着林中少女的歌声,一眼瞥见沙漠,便住了口,笑了。
二女将小舟靠岸,弃舟登洲。白衫少年被两位女郎左右拥着向桃林深处走去,觉得很尴尬,很不自在。但见二女面色恬美,更觉不好意思。偏偏绿衣女郎又在他耳边道:“沙公子,等一会儿我请谷主借你一套衣衫,我帮你把身上的白衫洗干净。”红衣女郎突然娇声笑道:“哈,姐姐看他脸红了。”白衫少年对二女郎的纯情话语无可奈何。
却听林中传出一声更让人心颤的甜甜笑声:“是绫儿这个淘气丫头回来了吧?快来!”
红衣女郎一听,忙撇下沙漠和绿衣女郎,轻盈的身躯一下子融入粉红色的花海中。“纤纤姐姐,你们倒快活”林中因了绫儿的清脆嗓音显得更加热闹非凡了。
渐渐走进桃林,沙漠已隐约见到林中五彩缤纷的少女的衣裙了。沙漠有些踌躇了。
绿衣女郎却微笑地拉着他的手走向她们。
沙漠像被大姐姐牵引着,毫不抗拒。
林中歌声已停了,只剩下隐约的古筝音乐穿插在绫儿的话语中。淘气丫头绫儿正向姐妹们述说着方才发生在沙漠身上的趣事。
沙漠更觉尴尬得不知所措了,却又被一位紫衣女郎深深吸引。那女郎正是绫儿口中的纤纤姐。
红衣女郎绫儿,绿衣女郎已然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了,可没想到,在这桃林中每一位女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这位不知该让人如何描述的紫衣女郎纤纤了。
骤然间天地暗淡了,花草失色了,天地间仿佛只有紫衣女郎这个发光体。
不,还有琴声。
沙漠在紫衣女郎身后,看见一个黄衣人背向而坐,是他在抚弄古筝。沙漠如今把目光盯在那人身上,揣测着此人身份。
女郎们全部噤声了,桃林中除了古筝流水般摄人心魄的声音,便是鸟儿的轻鸣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黄衣人停止了抚弄古筝,叹了一口气:“唉,桃源谷十几年才来一个客人,你们这些丫头们怎么可以如此怠慢?”说着站了起来,转过身。
沙漠先前听他的话语,直觉他就是传说中的桃源谷主,是那神秘的无所不知的人,并且猜想他该有四十几岁了。可是当黄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年轻的只有二十几岁模样的脸庞,虽不是丰神俊朗,然而脸上的微笑和眼中的真诚给人一种力量感,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崇拜他。
黄衣人也在打量沙漠,他的目光是柔和亲切的,就像是对待一位老朋友。沙漠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目光了,自从他父亲十年前失踪后。
这时绫儿的声音响起:“谷主,您怪我们怠慢客人,你又怎么能紧盯着客人看呢?这不也很不礼貌吗?”
黄衣人--桃源谷主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爽朗亲和,笑声中包含着对绫儿的宠溺。谷主笑道:“你这个淘气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敢数落起我来?”
绫儿吐吐舌头:“谁叫谷主常说‘主仆平等’嘛。”
众女郎娇笑的声音比莺儿还动听。
绿衣女郎绮儿见沙漠有些不自在,上来道:“谷主,你只管说闲话,我可要把客人带走了。”
桃源谷主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的眼光看见沙漠的沾了污泥的裤脚,笑了笑。那笑并不是嘲笑,而代表许可。所以沙漠没有感到特别难堪。
绮儿引着沙漠穿过桃林,曲径通幽,沿着小径一路蜿蜒而去。
在这桃源谷中,四处都是桃树,连远山上也是红霞般灿烂的艳红色。阳光在这里,也显出桃色,山风在这里,也透着花香气。
不久,一座雅致的小轩渐渐显现了。
在桃枝桃花的隐映下,小轩显得那么自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没有给人突兀的感觉。
绮儿引沙漠来到小轩前。沙漠抬头见那门楣上题着:
绮轩
那字体洒脱而不狂傲,工整而不拘泥。
绮儿笑道:“这是谷主亲笔所题,这间小轩也是我个人住的。沙公子不要怪我引你到此。”
沙漠道:“言重了。”
及至轩内,耳目一新。
轩外,红花绿叶,艳光媚人。
轩内,古朴简洁,清新脱俗。
绮儿指着床帐说:“请沙公子进去脱了身上的脏衣服,我去拿谷主的衣服来给你换上。”
话语中毫无暧昧之感,反倒让人感觉很亲切,就像一位大姐姐这样关照淘气的小弟弟。
沙漠依言而行。
换了一套衣衫出来。沙漠自觉有些怪怪的,但不知为什么。
绮儿见了,倒先笑起来:“哎哟,我倒没想到。谷主的身形比你高大一些,这衣衫穿在你身上倒长大了。”笑了一会儿,又问:“对了沙公子,你今年--贵庚?”
沙漠见她姐妹们自然是在这深谷中长大的,于外界风俗礼仪一概不知;桃源谷主又宽容平和,于主仆之礼也不拘泥,所以难怪她们如此随意,毫不矫情。听得绮儿问自己“贵庚”沙漠倒一愣,忙答道:“十五。”又随即后悔,怕她看轻自己。
绮儿却说:“哦,十五,与我们谷主只差五岁。”
“什么,你们谷主,他,只有二十岁?”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可江湖上传说桃源谷主”
只听得窗外有人声,沙漠忙跃到窗前,却只听到一片娇笑声飘到门前。
一位蓝衣女郎和一个浅黄色衣裙的女郎进门来,脸上满是笑。沙漠发现桃源谷的女郎个个都爱笑,而且每个人的笑容都使得花惭燕妒。
绮儿道:“绡儿,缃儿,你们怎么来了?”
那蓝衣女郎看了一眼沙漠,又忍不住笑道:“我们愿意来的么?若不是谷主要见客人,我和缃儿才不稀罕来呢。”
那缃儿也笑道:“我和绡儿姐姐奉谷主之命来请沙公子,却听到你们在说谷主的坏话。你们怎么说?”她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就是学不像。
绮儿笑了,过去把她们的耳朵都拧了一下:“两个丫头不知羞,只知道偷听大人说话。”
绡儿道:“他只有十五岁,比我还小一岁呢,怎么是大人了?”她指着沙漠和缃儿笑成一团。
绮儿见沙漠不开心了,忙道:“你们不是说谷主找吗,还只顾笑。咱们快走吧。”
沙漠走出绮轩,见绡缃二女在打量自己,便又看看身上的衣衫,忽然想到绮儿说过的,绮轩是她一个人住的,那谷主的衣物又怎么会在绮轩,莫非真如江湖上的传言他的脸色变得怪怪的。
绡缃二女以为他生气了,便不再拿他取笑了。
沙漠随着绮绡缃三女穿行桃林中,突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女郎们的娇笑,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沙漠好生诧异,只听绮儿抬头高声道:“你们还不下来,怎么这么迎接沙公子吗?”
沙漠这才见到,周围桃树上攀着十多位彩衣女郎。初春的阳光穿过薄雾从枝叶间漏下来,掩映得女郎们像天仙般。
沙漠忽又见一株巨大桃树上,桃源谷主悠然斜躺在一条粗大的横枝上,而半倚在树干上的正是那紫衣女郎纤纤。沙漠心中不自觉地起了一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沙漠看着纤纤迷人的脸庞向桃源谷主绽开微笑,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深沉。
“哈哈,你们看他的衣服!”这是绫儿的声音。
女郎们见了也正要笑,却被谷主挥手拦住了。
“好了,绫儿,不可再胡闹了。再多言,罚你做一套衣衫送给沙公子。”
绫儿嘟起小嘴,果然不敢再多言了。
这时一位黄衣女郎袅娜走来,手中举着桃木托盘,上有一把桃木酒壶,和三个桃木小酒杯。黄衣女郎来到巨枝桃树下,人们还未看见她如何用功,她人已到了谷主身旁的枝上。沙漠心中暗惊。
桃源谷主一点头,那黄衣女郎便擎壶往三个酒杯中斟酒。桃源谷主笑道:“沙公子不嫌弃的话,请尝尝敝谷自酿的桃花酒。”
沙漠还未答话,那桃源谷猪举袖一挥,一杯酒随之飞下来。
沙漠一惊:从巨树枝的高度坠在地上,又并非垂直,而有斜度,那酒不是要洒光了吗?
谁知那酒杯斜斜飞来,那杯中之酒在空中倾成斜柱状,却又像被酒杯牵引着,并不坠落地上。
那酒杯正落到沙漠手上,杯中之酒也随之尽落进杯中。
沙漠见此情景,不觉大惊。
树上,桃源谷主拿起另一杯递给身旁的纤纤,自己又举起最后一杯,向树下的沙漠道:“沙公子,请!”
沙漠见纤纤的身份似乎与众不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仰脖一口饮下杯中酒。甘醇美酒使沙漠脸上增添了桃色,心血活络许多。
那桃源谷主饮尽酒后,将杯放回托盘。黄衣女郎手擎托盘,从枝上轻盈地随风飘下,绸衫飘然。
沙漠也将手中酒杯放回托盘。黄衣女郎一笑,袅袅离去。
桃源谷主笑道:“纤纤,你来给沙公子唱支歌吧。”
那紫衣女郎纤纤看看沙漠。沙漠见她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自觉她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凄楚。
纤纤还未答话,沙漠便朗声道:“谷主,在下沙某来桃源主乃是因为”
桃源谷主挥挥黄袖,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发送桃瓣简给你了。”他说着,伸手去折枝头上的桃花。沙漠尚未眨眼,就见桃源谷主早已从枝头上翩然飘至他的面前了。谷主面上仍是亲切感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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