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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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有一家住西北宁夏的小女孩问我：你知道我们那里什么花最不怕冷吗？我说梅花。她说：错，我们那儿没有梅花。我没去过西北，一时语塞。她见我挺尴尬的样子，快乐而得意的跳着、拍着小手说：“你真苯你真笨！是窗花是窗花嘛，这个都不知道！”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还以为是梅花呢。她说：“梅花我也会剪啊。”然后颠颠地去找来一张纸一把小剪刀，小手如两只翩翩飞翔的蝴蝶，左叠右叠，再用小剪刀剪了两三下，抖开，果然一枝梅花。技法虽不算精湛，却也朴掘生动。我不由得为我中华之民间工艺深深赞叹。

    其实，窗花不仅仅是中国西北特有，她是盛开在我中华大地上的一朵奇葩。而且，窗花无论是题材、创作手法、剪刻技巧，皆是剪纸艺术中最有代表性的典型门类。不少些地区就直接把剪纸艺术称作窗花。窗花是剪纸艺术在居室装饰中的应用，是民俗生活的一种审美体现。千百年来，我国老百姓用窗花美化居住环境，调节居室情趣，虽然所用的材料、工具和工艺手段都相对简陋，但它达到的艺术效果，却往往是奢华繁复的其他工艺形式所不能替代的。它所形成的华夏民族民间工艺美术中的特有的民俗个性、地域个性和艺术个性，它处在特定环境中与中国式的民居、庭院、市井相并存时的格外协调格外贴切的韵律美，它特有的艺术语言解构出的空间装饰的和谐美，正是华夏民族建筑装饰返朴归真的艺术追求。我国幅员辽阔，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地区广袤千里，窗花在万木凋零的冬天为我们的居室增添了盎然生机；尤其在北方，尤其在西北，冬日特别漫长，室外满目萧索，甚至冰天雪地，容易给人以孤独绝望等消极影响，但是，几幅小小窗花可给居室平添几分暖意，表达出人们对春天的期盼，从而增强人们走过漫漫隆冬战胜天寒地冻的信心，增添生活的乐趣。小小窗花作用神奇啊！窗花在我国民间，尤其北方，之所以至今长盛不衰，盖由于此。

    我所知道的窗花剪刻的形式，主要有三种：一是单色剪纸，多用大红纸剪刻，成本低廉，简单易行，雅俗共赏，应用地区最为广泛；二是套色剪纸，过去一般用于宫廷、店铺的大窗或厅堂的门面窗户；三是浮雕剪纸，流行于西北的甘肃、青海一带，是将剪刻与纸折叠工艺融为一体，立体感强，风格十分独特。此外，还有综合扎结、丝绸等多种技艺、材料的剪刻工艺形式。清道光年间，崇川咫闻录记载：“窗花出西南营，劈纸破，安银晶片、五色绸其中，胶贴成幅，镂纸如丝，坠花样嵌空玲珑有花盆花篮花瓶、鹅、鹤、猫、兔、蝶等诸状，糊纸似云母屏”又如甘肃的浮雕窗花，还运用了扎结工艺；河北的染色窗花，则借鉴了民间彩绘；江苏南通还有丝织品窗花，则是纸与纺织品的有机结合。陕西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发祥地和摇篮之一，无论陕北、关中或是陕南，窗花的群众基础都十分深厚，窗花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特别是陕北的安塞地区，不仅汉子们的腰鼓响彻华夏，婆姨们的窗花艺术，亦享誉海内外。安塞妇女酷爱剪窗花，多有巧夺天工的剪刻高手。据说这里过年如果看见谁家不贴窗花，那家的窗子则会被人骂是“瞎窗子”这是不吉利的；而谁家的姑娘媳妇要是不会剪刻窗花，则会被人瞧不起，甚至找婆家都会因此有困难。不过，今天也许不再有这样的情况了吧？

    窗花的造型必定要受到窗棂形式的制约，以适应窗棂构架。我国常见的窗子以方形居多，也有圆形、拱形样式，而常见的窗花有方、圆、条、菱形以及团花四角式、自由式等构图形式。窗花的外轮廓与窗架之间要求疏密有致，构图格局均衡，并力求突破窗子的呆板，调和窗子的线条，给人以和谐优美生动的视觉效果。这种布局，和国画的斗方、中堂、条幅（条幅中的构图亦有扇面、圆形、菱形等）很接近。居室窗棂多用白素纸裱糊，逢年过节或其他喜庆活动之际，贴上红色或各色镂空窗花，居室内即刻喜庆活跃起来。为了充分体现材料的质感，并让窗花与窗棂纸相映生辉，从而达到清新明快亮堂的室内装饰功能，窗花剪刻多用细线条造型，以达到镂空玲珑细腻透光的视觉印象。剪刻时采取提炼概括、变形夸张的手法，着重与对物象形态和图案的装饰性刻画，构图往往对称、紧凑，且富于喜剧味道。

    窗花的题材十分丰富。常见的有“龙凤呈祥”、“年年有余”、“鸳鸯卧莲”、“双鱼贺喜”、“喜鹊闹梅”、“八仙过海”、“榴开百子”、“五谷丰登”、“人畜兴旺”以及五毒辟邪、神仙道子、花卉瓶饰等与日常生活和美好愿望有关的主题。在北方，表现戏曲题材的窗花也比较普遍，同其它民间美术形式所反映的主题一样，画中有戏是一大特色。常见的有三国、水浒、红楼梦、西游记、西厢记、民间故事戏如白蛇传、牛郎织女等，以及许多地方戏的情节人物。现在的窗花还有与时代合拍的反映新人新事新风尚题材的。我结婚时，我当时所在学校的副校长、一位慈善的老大姐，以我们夫妻的属相剪刻了一幅极富意趣、生活气息浓郁的窗花，我至今珍藏着。

    在北方的某些地区，由窗花派生的还有糊在房顶的“顶棚花”、糊在炕沿的“炕围花”和家具贴花等。而在陕西汉中地区，除窗花外，在婚庆时还会有贴在米面碗上的“碗花”、茶盘底上的“圆盘花”以及“铜盆花”、“镜子花”、“烛台花”等等，这也属于窗花的旁枝吧。只不知宝岛台湾的原住民剪不剪窗花？

    瑞雪飘飘，快过年了。要在过去，又该进入剪窗花的高潮时段了，可现在人们的居住条件越来越好，窗子的材料、形式也日益现代化，甚至西化，贴窗花的人家、热爱窗花剪刻艺术的人似乎也在日益减少，为此笔者心有戚戚焉。郭沫若先生曾有咏剪纸艺术的佳句：“曾见北国之窗花，其味天真而深厚；今见南方之刻纸，玲珑易透得未有。一剪之巧夺神工，美在民间永不朽。”我真诚祝愿窗花这朵“美在民间”的艺术奇葩在中华大地上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