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先走哪个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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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上午十点左右，阿姨打电话过来问外婆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啊，昨天晚上还在我家聊天，今天一大早还在弄那些花花草草的’。阿姨说你去隔壁看看外婆怎么了。

    外婆就住隔壁的楼房里，以前是大舅住的，大舅家搬到城里后，外婆外公两个就住了。我在院子外喊外婆。外公正在烧饭，出来了说外婆去大队医生那挂水了，咳嗽两三个礼拜了。

    我就这样转告了阿姨。小舅打电话说外婆走了，她忐忑不安，打电话给大舅想问清楚，又没打通。妈妈这时突然回来，叫我赶紧去隔壁稳住外公，不能让他去找外婆。说完这些妈妈赶去医生那了。

    尽管很多次的走进大舅家，也是第一次我觉得这样一个电视、空调、冰箱齐全的大房子里，两个老人会不会冷清。想起妈妈说，外公外婆以前是苦过穷过，现在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成家立业，混的都还可以。两个老人家每个月有八九百零用，高兴起来自己烧点吃吃，不高兴烧了去街上吃吃。平时没事外婆出去打打麻将，外公找爸爸下下象棋，像两个小孩子，又不担什么心思，过的蛮开心的。

    踩在洁净大理石上的外公真的憔悴了好多，脸色苍白，头发大半都白了。外公这段时间身体很不好，去医院挂了好几次水。一无所知的外公紧紧腰间的皮带，说玲玲啊，不是外公说你，身体重要哪，你看你这么瘦，要多吃点加强锻炼啊。现在学习还好吗？是在常州上学吧。什么时候开学？应该快了吧。我一一回答，想起小时侯一放学就被外婆接去喝羊汤喝的脸上的萝卜丝更红了，喝的整个冬天都热乎乎的；想起小时侯肚子老痛，外公就给我吃宝塔糖，每天一大早就跟着他锻炼身体，慢慢我就大了，早上再也懒得起了，嚼着巧克力、口香糖的时候也忽略了宝塔糖里甜甜的最初的呵护的味道。

    外公说完了，就叫我回家，他说还要弄洋葱，等外婆回来吃饭。当然外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回家后不久，邻居已经跑去告诉外公了，外公是去看外婆被妈妈扶回来的。

    大概情形是，早上九点半左右，外婆说咳嗽要挂水，医生也不做试验，就给她挂水，好象是‘先锋’药水。仅仅三分钟，外婆称心上有点不舒服，医生赶紧过来给她拔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外婆就这样走了。大舅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外婆已经不在了。医生一口咬定，外婆是咳嗽咳进气管，一时喘不过气来就走了，与他们无关。这样的态度谁可以接受，大舅叫人先把外婆送去了殡仪馆了冰冻，要医院给出合理的解释。“我娘好好的一个人，早上还去桥上散步，昨天下午还搓了场麻将，就一点咳嗽，怎么说走就走了？医院不说清楚了，告他们。”妈妈眼睛红红的。邻居说现在的社会就这样子，要有人，就算找法医，还是帮医院不帮死人的。

    外婆是永远的走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阿姨舅妈他们都哭的泪人似的，远在大连公事的小舅乘飞机往家赶。最痛苦最内疚的人是外公，本来外婆咳嗽了两个多礼拜已经快好了，外公坚持要她去挂水的，说这样好快点。外婆本来不愿意的，还瞪他，说她的事情不要他管。外公硬是唠叨了几次外婆才答应了。早上去的时候外公还说要送她去的，外婆说不要，做好午饭等她回来就好了，没想到这一句竟成永别。

    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到外公哭，终于明白老泪纵横在悲痛欲绝的人身上的分量。外婆从小就是孤儿，外公十三岁丧母，十六岁丧父，十七岁流落异乡，认识了外婆，从此两人有了个家，把四个儿女拉扯大。外公说，以前是穷是苦，大家都在一块，现在儿女都有出息又有了各自的家庭，又为了各自的事业家庭忙，还又只剩他们两个老人家了。外婆是有不少的缺点：脾气暴躁，好搓麻将，也输了不少的钱，有理没理的经常朝他胡闹发火。但是，她对他没有坏心，他们是共过患难的夫妻，他离不开他。

    想起一首歌里的歌词：一辈子如果只是转眼一瞬间，你的目光还有多少缠绵，爱不变也不能改变，留在心中可是回到那个幸福的从前。外公的身体一向不好，有胃病，而且小病小痛不断，外公有次开玩笑就对外婆说：“我肯定要比你早走个两三年的。”外婆回答：“哪个先走哪个享福！”她可能没想到，这一句无心的话后，是外公一辈子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