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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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孓然一身，因为她隐去了。

    在漫长的离别后，爱情是远去的慧星，经历冰与火的美和痛，一线若有若无的尾巴，如果小心，它只是隐约的痛，不似当初穿心的难以招架。一生的憾事是不可以如雪空白，重未经历。与她与他皆是。

    在一个城市里，一个小区域。他可以遇见任何人，没有她。他知道她在。在一个城市里，一个小区域，她不见任何人，因为他。她知道他在。

    她知道他找过她。电话记录她叫别人用手涮去，连电话也改了，她要干净，没有他之前的干净。失恋是把自己丢了，与他是如此。失恋是刻舟求剑，与 她是另一个要必杀死的疯了的自己。等待时间的毁去是漫长的，在离别之后是各自沉默的咬牙，忍着余痛。

    多久？痛的时候日子是长的，长过了几生几世。对于幸福，也许真是一瞬。

    她能开始写字时开始写字，真的时候是不能写的，因为字是假的；他能开始说话时开始说话，真的时候是痛的，说什么都是艰难。她对着电脑写字，叙述叙述，说着隔了烟火气的故事，哪朝哪代都有的，飘着余泪，那已不是从前；他对着陌生人说话说话，说着世上的烟景和赚舍，人生在世的同样，另一点余愿，那已不是从前。

    许多人会说，为什么不在一起？

    因为爱。因为她要他是她的，所以尘埃都是隔绝，每分钟都是等待和磨难；因为他要她是他的，世界充满了陌生的嫉妒。但她不能开口，因为开口仍是隔绝；他不能说话，说话也是嫉妒。他们隔着电话做ài，我要你的眉，你的；我要你，你的。金风玉露，上帝的呻吟。可是见面连眼睛都不能看。她的裙青在他的身上，他的发飘在她的眉角，镜子样的玻璃样的不能触的人。因为郑重，加倍的小心却成隔膜。

    他们没有说过爱。认真的人，爱字是轻薄的。

    她给他的衣是要他穿给她看。他不能，他静静对着，人不胜衣，结果是伤了她的心。他给她买镜合，要她每天梳洗，她看着镜合，静静的，不愿空镜，放在闲处。伤了他的心。做的都是转了又转心的爱惜，却不是家常冷暖，那暖是隔了的，反成冰山焰火，远近不成。

    倒是哭时可以同声一泣，如生同死，忧戚与共。哭冷的手揩对方的泪，冷的缠绵，过到了心底。他是她卿他是卿，无言同胜人间。

    没有说过要分开，如此好，谁又肯，怕碎了对方和自己。但也没了路。结婚，宜世，不宜她;也不是不宜她，怎么开口都怕轻了她;他不是刻意迟疑，只觉对她而言，清寒是他的孟浪。她却是在等，一生不肯对第二个人，她等他清茶淡酒，鸾影随他。生了很多的闲气，故对面是愈加的冷落，各自展转猜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他红媒铺地，双膝点地，他要她是他的妻;她却掩面长泣，黄叶无风，彩云不雨，她无声退去。太痴的心情，太久的等待，已是什么都不足担起。她经不起。

    她破了题，将他不动声色的给了人，他心知肚明，将错就错，只为她不要了自己。断肠是各自肚里故事。

    人间天上的了无痕迹。

    直到他知道她是刻意归隐，他知道再也没有了她。空得太彻底。她知道没有了他，她的爱惜在心底烂去，不再有心，她是一件永远的枯衣。一双蝴蝶在蛹里各自挣扎死去。

    过了很久。她在结婚的前夜，拨通了他的电话。

    说着不曾说过的“爱”字

    她说，你爱过我吗？我爱过你。全部的等待和爱惜，不能言语。

    他说，我爱过你。比你更爱你。全部的等待和爱惜，不可言语。

    他们以前没有说过。

    因为不能说，所以不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