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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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绵不绝的水声。大家知道，张医生又开始洗手了。

    每当病人上了手术台，他都要躲在手术室旁的卫生间里，边洗边等。洗的是手，等的是一种感觉、一种状态。那是一场成功的手术所必须的自信的感觉、平和的状态。工作十几年来，他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既是习惯，便有依赖。尽管张医生知道这种依赖疑似成了某种心理疾病，但要改掉却很难。

    今天的患者非同寻常，是这个医院的院长；院长的病却很寻常，就是心脏长了一个良性的小黑瘤，学名sb249 1型综合症，俗称黑心病。院长病了，全院上下都表现得很哀痛，大礼包小红包的去探望；但毕竟病的是院长，大家的心里大都很愉悦甚至是痛快。出于对下属的信任，院长点名要张医生为他主刀。

    张医生很感动，但又受之无愧，因为在心脏手术方面，他毕竟是全院乃至全市最好的。这是上苍给他一个和院长拉进关系的绝好机会，他要竭尽全力。

    院长全身麻醉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知觉。他的妻子坐在手术室外，等着张医生的到来。她并不象其他患者家属那样紧张，而是象在自己家里，等着保姆送来一份可口的早餐。

    张医生还在洗手。水流是如此轻柔。他的手被如此轻柔的水流爱抚着。在这爱抚中，他只意识到自己是个医生，是个正在等感觉和状态的医生，而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包括患者的身份，包括金钱等俗物。

    手术室里的助手开始看表，手术室外的院长妻有些不悦。

    洗手的张医生突然预感到不好。根据他的经验，那种感觉和状态该来了，但今天却迟迟没有来。那种感觉的到来很象是他的第一次性经历，每次都是他的腰部被什么碰一下，然后他下意识地再轻轻一摸，那自信的感觉和平和的状态就突然喷涌而至了。但今天没有，他的腰始终没有被碰的感觉。

    助手出来，提醒院长妻：张医生还在洗手呢。院长妻说：我知道他在洗手，我就纳闷，给院长手术他也好意思这么洗。你去喊他，别等了，时间到了。

    手术时，张医生强迫自己镇定，但心里总有个结在纠缠着，他无法专注，心慌意乱，甚至连操刀的手都在不停地哆嗦。手术失败了，他不但割了院长的小黑瘤，还要了院长的命。

    后来，成了寡妇的院长妻象祥林嫂一样，逢人就说：我真傻，我单知道手术前要给洗手的医生送红包，可我不知道给自己的院长作手术，也是要送红包的，我真傻，真的，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