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馈腑仲书鹰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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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豪财走异方，人生殊涡裘断肠。路容漫遮看不尽，天理昭昭动八荒。

    守官凭执清如水，滑吏枷锁披身忙。千载光阴成永逝，山花分撒又含香。

    万世以来，华夏尽显芬芳，清阴一瞥，朝代又换新貌。纵观古今，为民生者青史流芳，离人道者遗臭万年。各朝各代都有典例。遥如殷商之妲己，纵美似天仙，离经而叛道，虽背承国君，大权独揽，旖旎风光无限，暮暮朝朝；待到群类激愤，圣人出世，花冠坠地而无侍，肉身化土以安民，其容颜不亦绝乎，而落得如此下场。斯人有言：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非为达道纹经。凡此种种，应接此类云云。吾所述前朝旧事，非为祷念苍生，但将此细细品咄，或有达宦者汲取一二，是为忠善之行也。

    传为大唐玄宗皇帝开元年间，政治清平，国富民丰。屡逢殿试，各州被荐举者数不胜数，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揭榜之日，大街小巷被围得水泄不通。高中者意气风发，掀髯长笑；落第者愁思满腹，涕泗长流。百般滋味，为此为甚。

    人群中有一寒儒，生得皮肤白净，额眉端方，翩翩有仙人之姿，拼不过别人膀大腰圆，只是踮起脚远远观望。等到日落西山人潮减退，方得上前一瞻。有人见他身着寒碜，衣不蔽体，难免投来几分鄙视的目光。

    此人姓王名简，字仲书。生于通州一户破落人家，祖上世代无宦，其父失了家业后入山狩猎，靠卖活物、毛皮勉强度日，一日有算子先生打家门口经过，正见一顽童在地上刻画，仔细观来隐有兵法之畿。算子奇之，收为座下弟子，赐‘仲书’二字以勉，由此方得日日教诲。不觉间年过十八，州里举才，仲书有幸应举，家中贫无立锥之地，州里赵知府舍了十两银子，每日风餐露宿，终于抵达京师。风尘仆仆，由此常不为人看好，所幸文章一品，荣登榜首。看罢榜单，仲书无喜无忧，时想到往事种种，心生感慨，特作七律一首，名为正卿辞：

    秋风骚客楚云狂，诗词谩骂泣文章。廿年辛忧童解泪，百无聊赖禁忌长。

    几明皓月凌虚驾，诈作阴和违天光。秃毫哪堪题旧事，一腔肝胆两茫茫。

    旁有一落第书生正长吁短叹，听了此语疾步走来搭话，二人浅谈之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感，那一书生本名李冠，因州里重其才学，特命代掌祭祀，州里人亦呼为礼官。李冠得知仲书为通州知府，遂请往，仲书欣然同意。自此二人奔赴通州，上任之时，远未及城门，男女老少废却田间劳作夹道欢迎。自此仲书掌通州事。

    那李冠祖籍幽州，为乡里豪绅之子，生的方面大耳，眉宇宽阔，虎牙参差。家里颇有积蓄，其父早年也曾识得几个字，家中藏书丰厚，李冠自小便得到诗书熏陶。然其父时常纵横乡里，不知不觉间他也难免沾染几分骄横之气。

    仲书上任一月有余，李冠时而自荐为官，每于筵上高谈快论，无所禁忌，由是惹得诸官颇为不悦。仲书欲将他下任地方县衙，他死活不肯去上任，适逢主簿病恹离任，得授主簿一职。此非朝廷录用，只作代掌府库钱粮，候日建有功勋再上书推荐。

    一晃两年即过，仲书多得称赞，只是那李冠常常被人贬斥。任职期间，李冠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短短两年就建起高宅，其规模比府衙也逊色不了几分。仲书常常告诫于他，他强说是家中资助，不予收敛。他曾垂涎州里绝色女子李一休，一休父母不肯将女儿嫁于他，他便以财帛买通杀手刺其父母，知者怨声载道，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有一则童谣道：

    李主簿，笑忘书，三篇孟子犯迷糊。不知书中颜如玉，强抢百姓筑金屋。

    行也孤，坐也孤，通州连山病相如。一旦皇天开法眼，舍由万民慰肠枯。

    一日，有天朝使节策马而来，言玄宗皇帝不日将垂架通州，体察民情。这一消息像是锅里爆豆，很快就在四面八方传遍了，老百姓都拭目以待，想要见证李冠惨死的场景。没想到那李冠丝毫无惧，以为时机来临，可以一举展翅青云。他一方面大肆搜刮，一方面暗中警告，州人恂恂，道路以目。仲书看不过，将其拘禁，不料他却贿赂看守私逃出去，反客为主，将仲书囚于密室，易容术一展，自己到做了知府。真是：

    千金馈腑敢遮天，白壁托霞犹不足。

    仲书在任期间，官清似水，惩奸除恶莫逆于心，亲身耕作，为民之楷模，州人莫不爱戴，可惜错信奸佞，身陷牢笼而不察。时玄宗到来，李冠冒仲书十里恭迎，排场之大空前绝后，玄宗暗从百姓当中已了解到了仲书政绩，对他甚是赞赏。他借仲书身份揭露李冠罪行，强将仲书贬作李冠，由此神不知鬼不觉就可接掌通州。百姓见李冠被告发，欢呼不断。玄宗大怒，赐李冠死罪，克日处斩，临刑之际，囚人不顾刀斧手呵斥，大声口诵一绝道：

    秋风寒衣百草黄，贫贱飞身跃龙榜。若非赵府重施舍，一生只解菜根香。

    此语一出，前知府赵大人心头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起身大喝“刀下留人”四字。经过好一番辨别终于水落石出，任他李冠千谋百划，始终没有料到会横生枝节。最终仲书得救，李冠被斩，罚没所有家产惠发百姓。若非邢前一语，几误却一名清官。仲书在任为官二十余年，所治之处民风化纯，人们感其德行，立功德碑于天台之上，数朝更迭，碑身字迹清晰，丝毫不朽，盖天使之然也。正是：

    草莽白起束华装，芳名万古成鹰扬。奸佞所思无人道，阔刃舔血络苔荒。

    天网恢恢无疏漏，明心怀柔纵长想。肝胆相依持清简，海宇澄澈竞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