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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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有个风俗，婚后九天，新娘的家人一定要去男方看看，招呼一下，顺便把女儿女婿带回来住几天。

    国庆节后的第五天，干爹定下来是要接大女儿回家来住的，一大早周身被干娘和小女儿收拾得利利索索，精神得很。

    预定的一个出租车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才到，干娘望着小雨迷蒙的天空，口中阿弥陀佛地祈祷了半天。小女儿嘟着嘴巴埋怨，这老天爷也太坏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一定要把小两口新人早早接回来！干娘喜滋滋地说。对，姐姐必须得回来！胖乎乎的小女儿斩钉截铁地说。

    车子刚到村外的山道上，却陷在泥泞中。

    干爹着急得双眼充血，招呼大家下来，挽起袖子推车。

    车子依旧无法动弹，干娘流下了热泪。大女儿新婚后三天骑摩托回娘家，就是在这里摔了一跤。干娘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

    亲家骑摩托扛着铁钎来了，脸上挂满了抱歉的微笑：“这两天修路，本来村村通的”

    面包车从泥泞中退出来了，接下来的路却得徒步走了。新郎穿着夏天的单衣骑着摩托着急地赶来了，刚好看到了小姨子摔倒在泥水中，满脸的不情愿，立刻带着他返回。

    一辆手扶拖拉机被派过来，把众人驼上去。干娘看着干爹被泥巴化了妆，还有小女儿气鼓鼓的样子，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这地方，绝对没小偷！”小女儿没好气地嘟着胖嘴，一声清脆的嗓音喊道：“偷了东西，也带不走！”干爹望着身边尴尬的亲家，连忙转移话题感叹道：“我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真的！”

    终于到了，一个整洁的四合院。新娘走路的时候虽然有些蹒跚，但仍笑意盈盈地出来迎接娘家人。

    桌子上摆了很多菜肴，亲家笑吟吟地说：“儿子从部队驻地买回来很多青稞酒，好喝得很！”

    小女儿换了姐夫的绿色军裤，精神抖擞地走进来。

    因为有酒的作用，屋子里的气氛很快热起来。亲家之间的相互敬酒别具一格，都是闷头灌。不到一刻钟，四瓶青稞酒下去了，新郎老爸手抖着，尝试着端酒手却指挥不到地方。

    随行几人都喝醉了，干爹酒也喝高了。他找厕所的时候，回来悄悄地对我说：“九曲十八弯！”我被他神秘地拉着游历了一番。通过四合院右侧一个低矮狭窄的小房子，里面靠墙摆了一圈儿整齐劈好的干柴。出去之后，一片亮堂的巴掌大的小院，然后一堵弯弯的土围墙真是曲径通幽！我和干爹相互对视一笑。

    新郎的娘一直夸新房子漂亮，让大家趁酒兴去看看。走到新房门口，大家望着泥巴斑斑的鞋，再看一看门口铺着一小块红地毯，望一望里头干净整洁的地板砖，众人止住了脚步，最终没有迈步进去。新娘红着脸解释说，村子里的人也是不好意思进去，因为他收拾得太干净了其实，大家可以进去看看的，他喜欢打扫卫生！

    说要走的时候，酒桌上一口一口喝闷酒的新郎的老爸眼中蓄满了泪水发言了，循环着一个主题：“儿子说，军令如山倒，电话打来说走就得走。那一天，孩子在平房上铲雪，接到了电话，放下手中的工具就要走，我说，明天走可不可以？儿子说，军令如山倒，电话打来的时候，说今天走，就必须得走儿子说，军令如山倒”

    新郎的娘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之后也开口了：“孩子回来就是忙着收拾院子他总是有做不完的家务！”

    是否跟着新娘回娘家，眉清目秀的新郎望着新娘手中提着的行李，手足无措地把目光锁定了父母，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他的去留自己没有发言权！

    小姨子大声地喊：“按规矩办九天回娘家，你俩必须走！”

    新郎老爸颤巍巍地端起了酒杯，他的鬓角的根根白发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抖：“亲家母，我跟你说，军令如山倒他说走就得走！”他含糊不清的口中还是重复不断那句话。

    眼看姐姐回不去，小女儿嘟着嘴巴赌气跑出去了，大女儿手中来不及放下手中行李追了出去。

    走吧！干爹和干娘努力地笑着，掩饰着眼中就要流出的泪水，笨拙地攀上了手扶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