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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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听雨，特别爱在乡间听雨，那是一种生命的律动。在乡间，每逢雨天，我就以一种淡淡的心境去倾听来自大自然的声音，与天外来客对话，让干涸的心池渐渐充盈欢畅的涟漪。

    古时的文人墨客听雨讲究浪漫和境界，有“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抱负；有“雨中黄树叶，灯下白头人”的幽怨；有“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的萦怀；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遐想；有“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人生回顾。朝雨芳草，暮雨客舟，春雨杏花，秋雨梧桐，雨打芭蕉，雨溅莲池，那是文人的情调。可在乡间听雨就不同了。乡间听雨，不像古代文人那么矫情，不拘于时间空间，也没有古代文人那么浪漫斯文。乡间听雨是随意的，可在屋檐下听雨，可在院落里听雨，可在瓜棚中听雨，可在陋室里听雨，可在池塘边听雨，可在田野畔听雨但却可以听出古色古香古韵古朴，听出乡间的沧桑况味。

    乡间的雨绵长而悠远，空灵而隽永。欲雨未雨的日子，紫燕的翅端轻轻掠过崖檐穿过乌云，尖细清脆的叫声传得很远，空气潮湿而迷漫。这时候，雨就要来了。乡间的雨不疾不徐，伴着和风，犹如乡间女子，细声曼语，颇有韵味与风共舞，青翠繁茂的农家小院，在这空蒙的烟雨中变得愈发葱郁起来。飘逸渺茫的雨似村姑的绣花针，一针一针地串着古老的故事和传说。也许是久旱了，地面早积了一层薄灰，稀稀落落的雨点，在雷声的催促里砸下来，要不了几粒，便能激起一片烟尘。而透过烟尘，地上被吻出一个个笑窝，是久旱农人发自心底的微笑凝固在脸颊，沧桑风尘，而又敛着惬意。待地面有了浅浅的积水，密密的雨点，层层叠叠的雨花，像一朵朵单瓣的白梅，绽放着，凋谢着。雨声渐渐密了起来，轻轻重重轻轻，汇成股股明亮的细流沿瓦槽潺潺而下，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潮潮润润的音乐弥漫其间。我站在窗前，听这来自上天单调而柔婉的音乐，犹如孩提时母亲的一曲耳熟能详的歌谣，亲切而遥远。一阵风刮过，雨点歪斜，溅在窗棂上，一串串叩响，如鸟啄树干，笃笃震耳，像农家孵鸡，小鸡啄壳，其声遥遥可听。

    我撑一把油纸伞，走出家门，村庄成了一幅水墨画，白亮的水，浅灰的墙，淡蓝的烟远远近近，浓浓淡淡，深深浅浅，变幻无穷，神秘莫测。独自徜徉在乡间窄窄滑滑的青石板巷道，听错落有致的雨声，看那散发着树脂清香的木格小窗，墙角吐露芬芳的无名野花。近处鳞次栉比的黄瓜架，远处如苍如黛的倭瓜秧，高处摇曳的葡萄叶，低处攀爬的露水豆，都迷蒙在一片云雾之中。那连绵起伏的菜园，那被雨搓洗过的瓜地，那柴草垛旁蜿蜒急流的小溪，都化作一个个跃动的音符。这些天籁之音，如万马奔腾，如狂飙落地，如缠绵琴瑟，如游丝一缕，在天地间飘过，在心灵中漫游，心灵与大自然之间只有在如诗的雨天才达到如此高度的和谐。细听，那声响中似娓娓的低诉，一唱三叹，如阳关三叠；如梁祝展卷夜读，情丝倾吐不尽，缠绵绵延不绝；像圣哲娓娓讲述种种人生况味，博大而深沉。

    村外是一湾池塘，一滴两滴雨倾下来，池塘里的涟漪缓缓扩散，形成巨大的年轮，在诠释着乡村古老的岁月。雨稠时，整个池塘都是雨花，娇小，繁茂，灵动，纯净，平淡，壮阔。池塘边，是一垄豆地，一片稻田。“和气吹绿野，梅雨洒芳田”雨浇洒着芬芳的田野，禾苗正在拔节，叶片攒动，像无数孩子在嬉戏，淅淅簌簌，仿佛豆苗稻谷的微语，宣泄着压抑不住的快乐。静听一会，各种繁音复响，涨满心灵，一部原始的乡村轻音乐，柔曼。抒情。纯粹絮语的风格。不装腔，不拉音，不作调。俨然久违之后的推心置腹，或两个人的促膝长谈。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唐人张志和的渔父的诗意呈现在眼前，村前的小溪，此时已涨满潮水，农人身披一蓑，头顶一笠，手执一网捕鱼忙。桃花水载来春汛，电闪雷鸣催动雨潮，鱼潮，人潮。满野里雨声，流水声，鱼拨水声，人捕鱼喧闹声，奏响乡村喜悦的乐章。

    乡间听雨，给人一种充实和平朴，是在听天籁之音，听一位睿智的哲人传递着一种希望，一句启迪，一缕温馨，一份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