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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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抱着儿子一溜小跑赶到病房，珍已经闭上了眼睛。母亲搂着珍渐渐冷却的躯体，号啕大哭。随着母亲的摇晃，红色情人扣从珍的手中滑落。儿子爬上前，抓起，裂开小嘴笑着对外婆说：“真好看！”

    珍的儿子白胖白胖的，像珍。

    父亲去世早，珍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父亲的家，度日艰难。初中没毕业，珍就辍学在缝纫店学徒。二十岁，珍自己开的服装加工店，在小镇已颇有名气。不只衣服做的新颖合体，小镇姑娘新娘嫁衣上必备的盘扣，珍打得更是一绝。龙凤扣，鸳鸯扣，蝴蝶扣，一心一意扣镇上的姑娘们，都以穿上珍做的嫁衣为荣。服装加工店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永和珍青梅竹马。在小镇人眼中，也只有聪明英俊的永，才能配得上珍。珍和永定亲时，得到了小镇人最诚挚的祝福。

    高考落榜后，永整日粘在珍的店里。看珍挥舞着一双纤手打盘扣，永也蠢蠢欲动：“教教我吧！”一天下来，永鼓捣的盘扣，成了说心不是心，说手不是手的四不象。

    珍轻轻打一下永的手：“你咋这么笨！”

    永嬉皮笑脸地说：“你知道啥，这是本人专门给你打的"情人扣！等咱结婚，钉在你的嫁衣上，我不就一下把你扣着了吗？”说着，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半年后，永的父亲病故，永顶替父亲到百里外的城里工作。

    永隔三差五回来，珍劝永，要安心工作，不要往家跑得这么勤。永不情愿地答应了。

    后来，永半月二十天回来一次。

    再后来，永就很少回家了。珍问永，永说：“工作忙。”

    珍不语。

    珍给永洗衣服，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永揽着一个长发女孩的腰，笑得很灿烂。

    珍问永：“这是谁？”

    永说：“同事。”

    珍不信，永气急，扭头就走。

    两个月后，永回来，珍不理永。永在店外，徘徊了很久，回城去了。

    永的母亲知道后，满是不屑：“还摆臭架子呢！俺儿吃公粮，大闺女不愁挤不破门，那有那么多毛病！”

    隔墙有耳。

    珍听说后，大哭。退亲。

    永拿着重新打的红色情人扣，当着珍的面扣好，轻轻递到珍的手里。珍看也不看，解开，还给永。

    珍终于答应了镇西王恩的求婚。初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珍穿上了嫁衣。那天，珍的嫁妆，装满了汽车。

    没有想到的是，王恩喜赌。过门没三天，王恩跟珍要钱，珍不给，王恩撕烂了珍的新嫁衣，翻箱倒柜地找。

    珍每日里一头扎在店里，忙前忙后。王恩再要钱，珍把钱往桌上一扔，低头干活。

    春天的午后，珍和永在店外相遇，两人半天无语。许久，永说：“你瘦了！”珍泪如泉涌。永伸出手，揽住珍。

    珍在儿子出生后，落下了病。双手日渐萎缩成鸡爪状，失去了所有的功能，治疗无效后，出院。从早晨到黄昏，珍站在小镇通往外面的马路边，看日升日落。

    珍用嘴咬着菜刀，割腕自杀。珍还在地上残喘，连赌了三天三夜，输红了眼的王恩，踢门进来。连看也不看一眼珍，搬起电视机，扬长而去。

    珍的母亲抱着外孙，找永。

    永正在拥着照片上的女孩跳舞。接过情人扣，永一愣。女孩不耐烦地喊永，永把情人扣还给珍的母亲，匆匆进屋。音乐声响起，震天动地。

    鲜红鲜红的情人扣，从母亲手中滑落。珍的儿子挣脱外婆的怀抱，拣起情人扣，满脸微笑。

    珍的儿子白胖白胖的，像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