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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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在松花江畔定居十年的父亲，为何在18岁那年固执地返回大别山北麓的皖北老家。何况家乡已没有亲人，也没有财产，仅有三间破败不堪、土木结构的古宅。父亲就是在这所外面下雨屋里滴水的古宅内，娶妻生子，经营着惨淡的生活，延续着祖宗的香火。如今家里已建成钢筋水泥构筑的楼房，父亲却时常在门前的柳树下，回忆古宅里穿透阳光的尘埃轻舞飞扬的温馨场景。

    我不明白出生在美丽浙东的母亲，为何远离富庶的鱼米之乡，嫁给一无所有的父亲。母亲是在毛主席去世那年的冬天，与打工的父亲相识并相恋，两年后不顾家里人反对，与父亲结为秦晋之好。在一个秋日的午后，母亲拿出当年的结婚照，淡淡的告诉我，父亲的忠厚老实让她这辈子过得舒坦踏实，父亲的自尊自强让她这一生无所畏惧。说这话时，母亲的脸上洋溢着醉人的幸福。这份幸福犹如午后的阳光沁人心脾地弥漫整个房间。

    我不明白乡土情结浓重的父亲，为何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极力鼓励我走向远方。依稀记得父亲铿锵的语言：哪里的黄土不养人，在哪里不是为国家做事？为此，我谢绝家乡单位的邀请，在异乡的天空下，体味着背井离乡的酸楚和疼痛，但体味更多的还是青春拼搏的快乐与甘甜。在得失荣辱悲欢离合的相随中，我饱览世态炎凉人间万象。我感恩父亲，他使我领略了外面天地的宽广，世界的精彩。

    我不明白一直坚强乐观的母亲，为何在姐姐随迎亲的队伍走后，关起家门哭了一整天。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母亲恸哭，母亲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泪在那一天都流完：哭得天昏地暗，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酣畅淋漓。哭到最后，母亲却笑了，笑得率真开朗。我下意识得想起一个成语——苦尽甘来。第二天，母亲收拾行李，去了阔别已久的外婆家。母亲在姚河之滨住了半个月，就要回家继续柴米油盐的日子。年近古稀的外婆依依不舍，在离别的站台上挥泪如雨，母亲却笑着说“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我不明白滴酒不沾的父亲，为何在东北的一位朋友来访的那晚喝得烂醉如泥。我不明白宽厚仁慈的母亲，为何对偷了十元钱的小弟狠狠地扇了两巴掌，事后又给他五十元

    我曾自满于熟读唐诗三百首，更曾窃喜于父母读不懂我用华丽辞藻装饰的现代散文。然而当我面对父母最朴实的人生散文时，我为我的浅薄尴尬不已。父亲微笑着说：“等你路过我们的路，你就会读懂我们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