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最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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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渴望高跟鞋。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常喜欢静静地趴在窗户上看来来往往的阿姨穿着各色各样的高跟鞋，方跟、细跟、酒杯跟，布面、绒面、牛皮面我迷恋那几寸距离带来的摇曳生姿。细腰肢，飘逸的裙边，修身的长裤，有了高跟鞋的搭配便立即韵味十足起来。　　

    那时我多么渴望自己长大，脱离父母、老师的视线，可以穿着任意款式的高跟鞋在大街小巷里自我欣赏抑或不动声色地诱惑他人。想来就急急地数着日子，在挂历上画圈圈，红的绿的五颜六色画了好几年。我揣着这样微小而极富诱惑的梦想长大，从花季到雨季，一寸寸青春年华在我的期盼里明朗而鲜艳。　　

    我也曾偷偷地穿过妈妈的高跟鞋，那是妈妈最喜爱的一对短靴，漆面微皱的牛皮面料，亮澄澄的能照出我的样子，细而妖娆的酒杯跟，内侧一条细细的拉链。那时我十岁，从旧旧的大红小棉靴里把暖烘烘的脚抽出来，啪的一下踩进妈妈冰冷的短靴里。我像丑陋的小鸭一样，一步一晃地走到大镜子前，那张脸，眼睛里放着光，嘴唇弯翘，像个公主般神气。踮踮脚，叉叉腰，臭美地拎着肥大的裤子转圈圈。一圈再一圈，头沉沉的晕，最后毫不客气地摔趴在地上，膝盖、手掌擦破了皮渗出血丝。于是我放声大哭，引来妈妈怜爱的责备。　　

    二十二岁时，我为自己买了第一双高跟鞋。那一年流行磨砂面料的圆头细跟鞋，偌大的商场我一眼盯上了那对深紫色、鞋口镶着一排小水钻的高跟鞋，甚是惊艳。试穿，开单，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来，刚发的工资还没捂热，就花了一半。这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后来一直藏在我的鞋柜里，每年的春季我都会拿出来擦拭，直到现在，仍崭新如初，只是微微有些褪色。　　

    其实，我是不适合穿高跟鞋的。　　

    我是扁平足，完全没有足弓，并且脚型有些畸形，前脚掌内侧有块大大的骨头突兀地伸出来，甚是丑陋。还记得穿那双浅紫色高跟鞋时，是与他的第一次约会，兴高采烈地从商场把鞋子换出来一路优雅地走去目的地。半路却发现鞋子让脚异常难受，麻木，疼痛，灼热，脱下鞋子时，脚上几处冒出了水泡，红鼓鼓的。到电影院时我实在无法再忍受那样的痛楚，无助地脱下鞋子，眼泪涟涟，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皱眉，责备，怜爱，像幼时母亲那样。后来他背我回到宿舍，默默地安静地走了一路　　

    那一年我懂得了爱情，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那些最为甜密的日子，我穿着朴素的平跟鞋赴了一场又一场的约会，收到热情的玫瑰，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以及拥抱。我极渴望能穿一双美丽的高跟鞋走进这场爱情里，轻轻挽着他的手，在舞池里低着头让镁光灯投射在我酡红的脸上，美美的让他陶醉。后来我也曾努力尝试过穿高跟鞋，但屡屡失败。这个梦便从此小心翼翼地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想来，小时候对高跟鞋的情怀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不可能而变得美丽非常吧。　　

    一晃好些年过去了，那些关于高跟鞋的片段一直深深藏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我站在商场的橱窗前，总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上几眼，仿佛看那几眼也能让我满足似的。我也会一时兴起，把自行车一锁，一溜小跑进柜台里挨个地试穿漂亮的高跟鞋。诚然，高跟鞋并不适合我，但我仍会留意最新的时尚杂志，告诉我的朋友同事们，今年会流行什么样的鞋款，是尖头还是圆头，小方跟还是尖跟，绒面或是压花纹的皮面。　　

    25岁，我趿着平底鞋穿着洁白的婚纱走进教堂，很幸福地对着生活微笑。有人说，爱情有如鞋子，舒服最重要。也有人反驳，既不光鲜，又怎么能让人侧目。是啊，就像年轻时的爱情，青涩却热力四射，就算最后不舒服，也总是光鲜地经历过一回。哪有女人会拒绝得了美丽的诱惑，就像男人也永远拒绝不了女人的诱惑一样。也许这段舒服的路需要走过几次才能体悟吧，又何必早早打破她对爱情完美的假想呢？　　

    我仍是渴望高跟鞋，尤如渴望明天永远是阳光明媚一般。怀有执着的梦想，也是一种希望。如果来生仍是女子，我仍会将穿高跟鞋招摇过市作为最大的乐趣，一直穿到六十岁。